>>> 2008年第1期
一个尼姑的重婚官司
作者:杜 超
在东海监狱局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杜苹终于遇上了方鸿山。
那一次,她检查完工作,已经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三监区的刘监狱长便喊她们一行出去吃饭,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刚从监狱的大门出来,就听到一声:“报告。”原来是值班带队的干警带着犯人收工回来了,她无意中往犯人队伍中一瞟,便心如电击。
那愁眉苦脸的人,不是方鸿山又是谁?
他也看到了她,先是惊疑,跟着是狂喜。
她身不由己,已走出好远,依然回头望他,他也是一样。
“看什么?”刘监狱长问她。
“没,没什么!”她慌忙回头,掩饰地笑了笑。
在酒席上,杜苹频频举杯强颜欢笑,但实际上,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方鸿山。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掉,可没想到今日一见,竟让她心中被压抑的感情以不可遏制之势狂涌出来。
回到局里的几天,她的脑子里全都是方鸿山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一天上午,杜苹正在上班,突然有一个老太太进来了,她面带焦急之色问:“请问有个叫杜苹的在这儿上班吗?”
杜苹一愣,仔细地打量着老太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我就是杜苹,您……找我?”她问。
老太太的眼睛一亮,面露欣喜之色,说:“啊,你就是杜苹,我是鸿山的妈!是他叫我来找你的。”
杜苹吃了一惊,站了起来,慌忙之下竟把桌上的东西都带翻了。她顾不上捡,急忙拉着老太太出去了。
“您有……有事吗?”她结结巴巴地问。
老太太看了她半天,突然给她跪下。
“孩子,你救救鸿山吧,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杜苹大惊,慌忙拉她:“您快起来,快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这把老骨头就永远不起来。”
老人眼中的泪水终于将她心中最后一道脆弱堤防彻底冲垮,她禁不住也泪如泉涌,哽咽道:“我答应您,其实您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救他出来的,一定会。”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送走了方老太太之后,杜苹把自己关在屋里苦苦地思索。
让方鸿山出来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办理假保外就医手续,这绝不容易。
她首先还是想到了父亲,想让父亲给陈监狱长打招呼,但又怕引起父亲的怀疑,怕父亲胡思乱想为她担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了康培成。
她才二十二岁,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结过婚又离了婚,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给她介绍朋友。在一次饭局上,三监区的刘监狱长,半真半假地将他手下的管教科科长介绍给她,这名科长就是康培成,从此之后康培成便对她展开了猛烈的爱情攻势。
虽然康培成长得高大威猛,十分帅气,又有大好的前途,但是,就像当初她对黄勇的感觉,就是爱不起来。她很怕同黄勇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便一直对康培成十分冷淡,但康培成始终不言放弃,杜苹只好想方设法躲着他。然而,这一次为了方鸿山,她竟然不得不主动去找他了。
他是管教科的科长,又深得刘监狱长的信任和喜爱,通过他走刘监狱长的关系,一定可以使方鸿山获得保外就医。
她完全被不顾一切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生平第一次决定利用别人对她的感情。
杜苹主动约康培成出来,这让康培成喜出望外,两个人在咖啡厅里闲聊着,起初漫无边际,渐渐地杜苹切入了正题。
“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哦。”康培成很意外,“说吧,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是这样的,我刚毕业时在一家私营公司工作,老板叫方鸿山,他很照顾我。后来我离开了,他却犯了案,就在三监区服刑,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前两天他的母亲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在监狱局上班,就跑来找我,要我帮忙,帮方鸿山弄个保外就医,你看……”
康培成的脸上显出非常为难的神色说:“保外,不是那么容易的。”
杜苹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原来想,只有你能帮忙,看来我也只好去找别人了。”
杜苹的语气、神情让康培成十分不安,他猛地将心一横说:“好吧,我尽力而为。”
杜苹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你,全靠你了。”说着,拿出了装有一万元钱的信封,“这是她母亲交给我办事的(其实是杜苹自己准备的),你收下吧。”
康培成立刻将信封推了回去,凝视着她说:“杜苹,你知道这是违反原则的,一旦事发,轻则开除公职,重则要坐牢,从警察变成囚犯。我愿意这么做,只有唯一的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的“我爱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杜苹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等把这件事办完了再说吧。”
康培成的眼睛一亮,而杜苹却低下头去喝咖啡,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他,她刚才那样说是怀着私心的。
一个月后,方鸿山出来了。
她下了班,刚刚下楼,就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她心一慌,仿佛有感应似的停下了步子。
一直到办公楼的人们都走完了,那男人才向她走过来,正是方鸿山。她的心怦怦地跳着,满手心都是汗。
他只对她说了五个字,这五个字彻底地融化了她。
他说:“我一定娶你。”
于是,在她的办公室,她将自己给了他。这一次,她大胆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鸿山,啊,鸿山。”灵与肉都沉浸在巨大的愉悦中。
激情过后,方鸿山沉默了,他点起了一根烟,烟头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她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号码,脸色大变。
“谁?”他有几分警惕地问。
“是康培成。”她喃喃地说。
“是他!”方鸿山目光炯炯,“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本想隐瞒,但在方鸿山目光的紧逼下竟不敢,只能点头道:“嗯。”
方鸿山脸上的肌肉抖了两抖,手也颤抖起来,神情看上去既有几分古怪,又有几分恐怖。
“他是为了你,才肯帮我办保外的吧?”他的声音突然嘶哑了。他的样子让杜苹害怕,她关了电话,伏在他的胸前说:“我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也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我的心中只有你……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不爱就是不爱,长久地追求一个女人,是一种笨拙的行为。那根本不能表明自己的爱情有多么可歌可泣,而只能说明你对她不具备杀伤力,无论你做什么,最多也只能赚到她的感动,却永远赚不到她的感情。”
听了她的话,方鸿山突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怪怪的,脱口而出道:“那么,长远地追求一个男人呢?”
他的问题在刹那间让她感到恐惧。
长久的追求一个男人会怎么样呢?
她不敢再想,紧紧地抱住了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快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明天,明天好吗?”她迫不及待了。
方鸿山狠狠地熄灭了烟头,好半天才出声说:“我还有一年多的刑期呢,当然要等我刑期满了再说。而且,这一年多我不能呆在东海。”
“为什么?”杜苹大惊失色。
“如果我呆在东海和你来往的话,康培成不把我吃了才怪,那我要把牢底坐穿了!牢房,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啊!”他仰天长叹。
“那我呢,我怎么办?”杜苹急了。
“那没有办法,你等我一年多吧。”
“不,我跟你一起走,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不要。”她重新死死地抱住方鸿山,生怕他跑了一样。
一想到他一年多不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到分外恐惧。
为了和方鸿山在一起,杜苹离开了东海,这一走就是两年。
两年后,杜苹回来了。
她打开门,就看见她的父亲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她。杜可风显得更加苍老,一头白发竟都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