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土匪爷爷和他的女人

作者:姬 妮




  听爷爷这样讲,丁道丞黑了脸,说:“我劝你后生家一句,别光是觉着荣和县长那个位位好坐,那可是好坐不好下来的哩。”
  爷爷说:“那也得看看怎么着下来哩。”
  丁道丞见爷爷根本不听他劝,也对他话里的威胁不屑一顾,就翘了翘山羊胡子,“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说爷爷:“你可别忘了,你的前任郭县长的尸体还在荣和县衙停放着哩。”
  爷爷望着丁道丞的背影,心里有许多的不解。他们一心想着迁移荣和县城,就是因为那儿既有水患又有匪祸么?是真正为民生着想么?可这些匪祸的根源还不正是因县城迁移而起的么?
  爷爷觉着,他到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尽快把前任郭县长的后事安排了,而且一定要办得声势浩大些。可以想一下,县衙大堂里总是停放着一副被土匪杀害的县长灵柩,本身就让百姓心生不安的,再悄悄地下葬了,明显就是一种害怕么。再说了,郭县长被害也是为国为民捐躯的,不隆重不足以安慰他的在天之灵呀!
  
  他们怎会知道我是县长
  
  第三天一大早,爷爷和吕振羽一人一骑飞快地往荣和赶来。爷爷穿着一身阴丹士林深蓝色裤褂,头戴一顶黑呢礼帽,显得很是精神。那会儿交通很不发达,要是坐牲口拉的车,晃晃颠颠地从永济到荣和得走十多天,就是骑马也得三四天功夫。吕振羽告诉爷爷,往荣和方向走有两条道儿,一条是官道,可以走车马的,但要绕个大圈子,得多走几十里;还有一条是沿着黄河滩边的小路走,却要近几十里。但这条道偏僻,荆棘芦苇丛生,近两年里常有土匪出没,属于险道儿。
  爷爷说:“不是说只有黄河滩里的那股滩匪么?怎么这路上还有?”
  吕振羽说:“现在兵荒马乱的,百姓没吃没喝了,就去当土匪。我们那一块儿就这样说哩:‘牵条马筹杆枪,招起人就把司令当,扭住富家要银子,逮个人儿要大洋。’其实说起来,有些百姓对这些土匪还挺羡慕哩。”说着,讲起了不久前发生在南河滩的一件事儿。
  在南河滩村有一个瘫子,看见别人去劫道儿弄了不少东西回来,心里也痒了,也让家里人把他抱到村西的沟口,手里拿了一个包着红绸布的苕帚疙瘩,看见有单身的客人过来就把手里的苕帚疙瘩一摆弄,说:“识相的就把东西放下,留你一条命。可别让我起来,我要是一起来,那事情就麻搭咧!”一般的单身客人只要不惹上要命的事情,留下东西就留下东西吧。这样有那么一些日子,这瘫子还真打闹了不少东西回去。可时间一长,渐渐地有人嗅出了味儿,也就传开了。那天傍黑的时候,有个老汉挑着一担粉条路过那儿,瘫子晃着苕帚疙瘩仍然这样说了一遍,谁知那老汉不仅没有丢下东西就跑,反而放下肩上的担子,对瘫子说:“我这人专门爱找麻搭,你就站起来吧。”……说到这儿,吕振羽先“嘿嘿”地笑了起来。爷爷也跟着笑,说:“是你编排的吧?”
  笑了一会儿,吕振羽正色说:“不过,说真的,那些滩匪也经常在这一带出没的。”说完吕振羽就看着爷爷,让他定夺。爷爷心里急躁,二话没说就和吕振羽快马加鞭沿着那条小道一路紧赶,天擦黑时来到了离荣和还有一大半路程的河岔村。吕振羽说:“今黑夜看来只能在这里歇咧,再往前几十里没有人家的。”
  爷爷看了看浑身毛皮湿漉漉的马,便点了点头,说:“这样赶了一天,我们饿了,马肯定更饿更累。先找个能喂马的地方吧。”
  吕振羽说:“大哥你看,这河岔村外就是黄河滩,有水又有草,我们把马放出去让它自己喝水吃草去,我带你去村里吃饭去。这里有家合烙凉粉好吃得很,就是不知道那店还在不在哩。”
  爷爷就让吕振羽先把马放到了河滩上去吃草喝水,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往村子里踱去。看来这村子并不大,也就三四十户人家的样子,房子也很破败,许多家的房顶上没有瓦,都苫着河滩上的芦苇。那些低矮的土墙上,有很明显的水洇了的痕迹。爷爷心里不免感叹这一带的百姓过得苦焦恓惶哩。拐过一个弯,我爷爷看见那里一间低矮的房跟前挂着一个幌子,写着“马家客店”四个字,房子的门前搭了个凉棚,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喝水。在过去,这“栈”和“店”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店”要比“栈”小,多开在城边和村口上,门面也不大不起眼,房间也是有限的那么几间,设施简陋,店费也便宜。投宿在这种小店的一般多是跑江湖的客人多些。
  爷爷就走了过去,大声喊道:“掌柜的,有甚吃食么?”
  听见爷爷的声音,那几个正坐着喝水的人不约而同地扭过了头,眼睛一齐盯着爷爷看。爷爷从那几个人眼神里看出了威胁,觉着那几个人绝不是什么善茬儿,说不定就是准备劫道的土匪呢。爷爷这样想着,就到一张桌子跟前坐下,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掌柜的出来,倒是那几个人都站起来了,一共是四个人,慢慢地朝爷爷围了过来。为首的戴着和爷爷一样的礼帽,却已破旧得看不出颜色了。
  爷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右手不由伸向了腰间的二十响,想了一下,又放下了手。
  那为首的戴礼帽者摘下头上帽子朝爷爷虚晃了一下,说:“这位可是新任的荣和县太爷么?”
  爷爷说:“正是本人。你们是干甚的?”
  为首的说:“我们专门在这里等县太爷的哩,求县太爷给我们一点银元和吃食哩。噢,你看,县太爷的帽子都和咱的不一样,县太爷,咱俩换一换么?”说着一伸胳膊,那只手指就弯成了鹰爪直奔爷爷的面门而来。爷爷将脸一侧,身子一闪,躲开了这异常凶狠的一爪,然后抬臂一个反拧,想用小叼手抢住他;谁知那家伙反应也挺快,一看没抓住爷爷,随即抽回胳膊,摆出个门户来,盯牢爷爷的一举一动,不轻易出手了。
  这时,吕振羽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大喊一声:“大哥,不劳你费事,看小弟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脚就扫倒了后面的那一个,然后就和两个汉子纠缠在了一起。只见他灵活地东打一拳西踢一脚,打得两个汉子东倒西歪,根本就无法还手。而这边爷爷却只和那为首者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出招,生怕给对方看出破绽来。
  吕振羽的对手不时倒地,“哎哟”之声不断入耳。那为首者终于沉不住气了,“呀”的一声似只大恶鹰跃起,两只锐利的鹰爪,一左一右直取爷爷的两颊。这是鹰拳中最为狠毒的一招,对手无法左右闪躲,只有正面迎击,若是遇上高手就有可能同归于尽。这时就见爷爷抬脚踢起屋里的一条凳子,那凳子像一杆枪,直刺为首那家伙的胸膛。那人显然没有料到爷爷这一招,身子不由一拧,凳子贴着他的腰身落在了地上。就是这一拧腰,击出的一招便缓了一缓,我爷爷随即侧身一闪,贴墙移动身子,躲开了他那致命一击,然后顺手扯住伸出的那只右腕,顺势往下一压,再向外一拧,只听一声惨叫,为首的右胳膊就软在那里,再也无法和爷爷打斗下去了。
  这时,只听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哨,这四个人爬起来,急忙往村子外面跑去,很快就消失在滩里的芦苇后面了。
  吕振羽搓了一下手说:“小土匪,不经打哩,就你那个我看还学过几招。照我看,他们就是这河岔村子里的人,在这里劫个道,想弄点儿零碎碎。”
  爷爷道:“土匪就是这村子里的人么?可我怎么听见村子外面有招呼他们的?还有,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荣和县的县长呢?这也太快了一点儿吧!”
  听爷爷这样一讲,吕振羽也感到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了,看来这几个突然出现的土匪不是偶然的了。他对爷爷说:“大哥,你快到屋子里看有点甚吃食,先垫一垫肚子,我去牵马。咱们得走,先离开这里。”
  爷爷对吕振羽的这种反应很满意,说:“行,你快去牵马,我去弄点吃的,咱们连夜赶。”
  吕振羽走后,爷爷走到屋子里,却看到一个人坐在窗前很悠闲地喝着茶。屋子里光线很暗,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爷爷感觉到那是一位老者,因为他看到了那人仰头喝茶时翘起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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