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王子娱乐城的覆灭

作者:耿 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一个身穿棕色皮服,一头卷发,戴眼镜,留络腮大胡子的男人,出现在倪卫兵豪宅的后花园围墙外。围墙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里藤蔓纠缠、青苔遍布,显示出这里平常很少有人出没。
  大胡子男人拨开稀疏的藤蔓,走到墙壁下,在墙壁上叩了六下,很快,从墙壁里伸出一个梯子,爬上墙顶,又爬过墙壁,往下落下来。大胡子男人接过梯子,靠墙架住,攀登上去,然后骑在墙上,将梯子拉了上去,墙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赶紧接住,架好梯子扶着。大胡子踏着梯子走了下去,中年女人将梯子收起,横放在墙下。
  大胡子在夜幕中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前面城堡似的房屋走去。四周,各种树木错落有致,各种花坛井然有序。但是,不少树木的叶子已经凋零,在稀微的月色中寂寞地挺着瘦骨嶙峋的枝干。林间的小径上散落着好久没人打扫的已经枯萎了的落叶。寒风掠来,落叶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哀鸣。
  大胡子似乎不习惯走夜路,不免有些磕磕绊绊。后面的女人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了。走过巨大的网球场后,又经过几个用树球围成的花园,走到绿色瓷砖镶边的露天游泳池旁,他往游泳池里面望了望,只见里面光芒四射的音乐喷泉已悄然消失。寒波泛黑,在寒风中,毫无生气地机械地荡漾着。借着游泳池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盏微弱的、孤独的、鬼火似的路灯光,他打量了一下寒波里自己的身影,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四周望了望,眼里流露出悲怆与伤感,然后喟然叹了口气,又住前走,一直走向那豪宅的后门口。
  这个大胡子就是化了装的倪卫兵,后面跟着的中年女人,是他家的保姆。
  那日在王子娱乐城楼顶,原指望楼底下的徐兴、徐义杀死杨如剑的,但没想到他们如此不堪一击,竟被打得倒的倒,散的散。跟着,他听见了远处传来警车的鸣叫声,而杨如剑又往大楼里冲来,他知道大势已去。于是,要张汉、姚忠在楼上顶着,自己则慌不择路地逃往楼梯口。他先坐电梯到三楼,然后跳出电梯,躲进二楼一间房内。这个房里有个专用楼梯直通一楼。到了一楼,他闪进一间供小姐卖淫的按摩室,打开机关,躲进下面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有食物和床,还有沙发、茶几。这是为了防备公安的忽然搜查,专门为高官提供特殊服务的地下室。在地下室躲了几个时辰后,警方在大楼搜索完毕,王子娱乐城和度假村重又归于寂静,他才悄悄爬出地下室。然后,溜出被查封了的娱乐城大楼,从度假村后院墙翻出,躲进一个情妇家里。用那情妇的手机给广州的朋友发了条短信息,要他们散布他已到深圳的假消息。
  躲在情妇家里的这几天,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包围着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成了一个全国通缉的杀人犯,亿万家财就这样毁于一旦,而这一切的祸首杨如剑却还活着!想想这些年,那么多政治敌手,数不胜数的告状信、举报信,都被他摆平了,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小的杨如剑和刘菁整得一败涂地!这太可恨了,太惨了,也太让人想不通了!
  从前一呼百应,君临天下的感觉以及牢不可破的关系网,使他和他父亲太自信了,太相信自己的能量了。他想,其实在杨如剑他们还没将录像带送往北京时,他只要带着财产举家出国,就一点事也没有了。可是,没有。他想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整个乐都几乎就是一张密不透气的网,杨如剑等人在其中不说上天入地,就是上街将录像带刻录成光盘,或者寄个挂号邮包,都很困难。没料到,这张大网还真被杨如剑撞破了。以前,他听人讲辩证法时学到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确如此,春风得意的背后往往隐藏的就是灾难!
  这其间,他和李丽莎通了电话,李丽莎已通过公安部门审查,获得自由,并准备出国。他知道现在风声已没有先前紧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随妹妹、妹夫在美国过得很好。他心里稍有了些安慰。心想,事已至此,报仇的事留到以后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己先出去再说。他让李丽莎在她亲戚家中筹一点钱。这钱是他保命的钱,是给蛇头的钱。虽然蛇头是以前的朋友,但今非昔比,得靠钱打发了。那些亲戚以前没少沾他光,现在个个都是百万家产。昨天,李丽莎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行前打电话告诉他,一共筹了100多万现钱,火车票也买好了,放在家中卧室里,要他晚九时回家去取便可。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按约定好的时间,他回到了昔日的豪宅。
  但呈现在他面前的豪宅却是这样一个破落相!行走在昔日芳菲满园、赏心悦目的后花园里,不由得使他怆然不已。
  从后门进了客厅,保姆打开一盏小灯,他盯着豪华的大客厅,目光里充满眷恋和感伤。徘徊片刻,他要保姆关掉小灯回房去休息,然后,他独自走上二楼,扭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开了盏小壁灯。只见茶几上搁着一只旅行箱,他打开箱子,数了数里面的钞票,又拿出放在里面的火车票看了看,装进上衣口袋里。做完了这些,他一屁股在中央沙发上坐下来,充满沮丧与感伤的眼睛环顾着四周,他忽地闭上了眼,泪水悄悄流了出来。
  等他睁开眼时,他浑身颤动了一下,人像木头一样呆住了,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充满惊恐与紧张还有惊讶。
  只见杨如剑站在他面前。脸色冷峻,目光里隐隐透出杀气。
  “杨如剑!你……怎么进来的?”倪卫兵竭力镇定着自己。
  “刘菁领着我进来的!”杨如剑压低嗓门,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慢,充满了仇恨。
  倪卫兵脸上的肌肉颤了一下,现出一缕窘迫、紧张,跟着,他摘了眼镜,用手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又戴上眼镜,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太自负了……否则……我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到现在你还在想为什么会输,却不去想想你害死了多少人?”杨如剑厉声责问道。
  “那你也该想想为什么要害得我从天堂落入地狱?想想你对我的忘恩负义?想想你的阴险毒辣?”倪卫兵瞪着血红的眼吼道。
  “如果你不杀害刘华北夫妇,如果你不置刘菁于死地,如果你不把袁玲整得家破人亡,你会有今天吗?你是咎由自取!”杨如剑说。
  “这些都是你逼我。如果他们不整我,如果你不在背后捅我一刀,这些都不会发生!”倪卫兵反驳道。
  “到现在你还狡辩?人命关天。你动不动就让人家家破人亡,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逼你,你太残忍了!”杨如剑的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两人都怒气冲冲地对视着。半晌,倪卫兵收回目光,望着旁边的墙壁,阴沉沉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回来?”
  “是你妻子李丽莎告诉我的。”
  “丽莎?”
  “不错,上飞机前她亲口告诉我的。这事除了她,还有谁知道?你也算是众叛亲离了!”杨如剑冷笑道。
  倪卫兵的脸孔抽搐了,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骂道:“臭婊子!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跟着,他摇摇头,连连冷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时各自飞。真他妈的不假啊!”他的眼角再次渗出了泪水。
  “连自以为爱你的妻子都背叛了你,你还有活下去的必要?我要是你,早就跳楼了!”杨如剑嘲弄道。
  “是啊,我输得干干净净了,还活着做什么?”倪卫兵叹了口气,从衣服内忽地掏出一只手枪,他举起来,顶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一副心灰意冷、看破红尘的沮丧表情。忽然,他睁开眼,冷笑一声,把枪对准了杨如剑。
  “这样不是太便宜你了?”他冷笑道。
  “是吧,看来你是要我们动手了!”杨如剑微微一笑。
  话音未落,一只枪从后面顶住了倪卫兵的太阳穴上。
  从他刚才坐过的长条沙发背后,袁玲忽地站了起来,将一只六四手枪冷冷地顶在了倪卫兵的太阳穴上。倪卫兵傻眼了,呆呆地望望顶在太阳穴上的那支枪,又望着杨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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