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0期
“酒鬼”五魁
作者:茅永民
突然,五魁看见了不远方的河边有一个女人,痴呆呆地望着水流湍急的河水。五魁知道往下会发生什么事。他极有策略地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在女人的附近来回踱着步,还不忘晃悠晃悠头,晃荡晃荡腿脚,给人的感觉是在早锻炼。五魁警惕地注意着这女人的一举一动,直觉告诉他,这女人一定会跳河,而此时此刻,她一定在跳与不跳之间犹豫着,而五魁坚定地认为,这女人一定会跳。他五魁天生就造就了“英雄”的德行,而这“英雄救美人”的机会是“千年等一回”的美差,怎么能轻易地放过?
果然,正如五魁所预料的那样,这女人纵身一跳,顷刻间淹没在河水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五魁没有任何犹豫,跟着也下了河。
就像许多故事里所描写的那样,这个故事也没有特别之处,何况五魁生来水性很好,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这个神秘的女人救了上来。
五魁带着女人回了家。他让她洗澡,他就蹲在门口站岗。不一回儿,里面的动静告诉他她已经洗好了,这时,五魁犯难了,他的屋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他只得朝着屋里喊,在柜子里有我的衣服,你自己挑着合适的先将就一下吧!
他买来了挂面,女人吃得很香,吃完后,女人便收拾起屋子来了,她干活很麻利,五魁在一旁瞧着,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婆娘要是属于自己的那就是前世修来的,五魁已经爱上这个女人了。
突然,五魁如梦初醒,还没有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但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他又犹豫起来,老实说,他五魁不想破坏这美好的情景。
等女人收拾完了,她就坐在了凳子上,倒还是她先开了口:“大哥,谢谢您了,今天您救了我的命,这恩情我是一辈子都还不了了。”说完,跪在了五魁的面前。这让五魁怎么受得了,他连忙扶起了她,让她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
“章桂花。”
“怎么想得起去寻短见呢?”
桂花哭了,哭得很是伤心。
在桂花的哭诉中,五魁知道了她的男人是个酒鬼。但酒鬼也要分“好酒鬼”和“坏酒鬼”,他五魁就是属于“好酒鬼”一类的。
桂花说,她的酒鬼老公只要一喝酒就犯病,无缘无故地就骂她打她,要不就摔凳子摔碗,闹得整天鸡犬不宁。开始,桂花还是一忍再忍,后来,孩子出世了,他有时会拿孩子撒野,这让她忍无可忍了。只得将孩子带回了娘家,想不到这畜生竟然跑到她的娘家耍酒疯,闹得她娘家人都丢尽了脸面。桂花就有了跳河的举动。
五魁听了,眼角也流出了泪水。他同情眼前这个女人,这酒也真是的,会让人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来。可五魁心里想,自己也可以算上个“酒鬼”啊,可他五魁喝了酒是个正常的人,但要是给桂花知道了,她又会怎么想呢?那小屋里,床底下,可是有好多酒瓶子呢!
月亮爬上天了。桂花没有走的意思,五魁这回犯难了。是留还是不留,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问题。五魁希望桂花先开口,可是桂花就是不开口。五魁想,自己是个男人,是个大老爷们,天大的事都能用宽阔的肩膀顶着,何况这区区小事。
“你要是不嫌弃我这破屋,就在我这里呆着吧。”
桂花点点头。
五魁让桂花睡里屋的床上,他在外屋临时再搭个铺。当他准备拿长凳和铺板时,桂花已抢先一步去搭铺了。瞧着她麻利的干活模样,五魁认为她是个贤妻良母,那个混蛋怎么会那么不知好歹?
五魁的家有了女人,连家里的空气也变得清爽了,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桂花是受了一个酒鬼的罪,从此,五魁就不敢在家里喝酒了,他怕桂花见了害怕。
一天,五魁回到家,桂花烧了几个好菜,还有一瓶槐酒。五魁目瞪口呆。桂花按着他坐了下来说:“我知道你爱喝酒,我老早就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气了,我不嫌弃你,你是个好人,你喝了酒还是那么好。”
五魁很感动,这天,他们谈了好多话,谈了比这几天还要多得多的话。
到了晚上,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床上去睡了。五魁回味着刚才的一切,他很激动。激动的时间一长,他那情绪就蠢蠢欲动了。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再克制自己,但他的意志终于被欲望击溃了。
五魁偷偷摸摸地进了里屋,他竭力不出一点声息来,借着月光,他见着了桂花躺在了床上,五魁摸到了她的身体,桂花没有出声。五魁不相信桂花睡着了。他喘着粗气,急切地掀开了被子,他将手伸了进去。
五魁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桂花的身体。
终于有一天,桂花的老公冲进了五魁的家,他不说任何理由,劈头盖脑地朝着桂花打了下去。五魁刚想去阻挡,那莽汉子却转过身用重重的一拳将五魁的门牙打掉了两颗,要不是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民警察及时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派出所里,莽汉一口指责五魁拐骗了他的老婆,而五魁捂着还在不停出血的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看来温驯懦弱的桂花像变了一个人,嘴巴犹如机关枪似的向警察作了陈述。警察知道了前因后果,但并没有放他们回去,而是将他们扣留在派出所。有几个人去桂花家调查。
五魁在派出所呆了一天半,一个胖乎乎的警察对他说:“你没事了。”就让他回家了。
五魁从此就缺了两颗牙,但他没有懊悔。他担心的是桂花,不知道她以后怎么办。
8
一天,五魁又光顾了一家酒店。兜里没有多少钱,他照旧是只买一毛钱酒,按程序细细地检查后才确定是否值得灌满一壶。他走了几家店铺,喝了几毛钱的酒,仍然买不到满意的货色,便又仗着酒兴,发起酒疯来。“他妈的,这算什么槐酒?”
“怎的?”卖酒的人问他。是个男人,不是婆娘,也没有带袖章。
“这……这酒,力度不够,香气不浓,味也不正,一块五一斤,不值,不值。”五魁说。
“是吗?”
“咋不是?发腥,发麻,味也谈,槐酒怎么会是这个味?”
“还有呢?”卖酒的人竟然很有耐心,像是报上登的那种花钱买意见的领导。又打上一提酒,说:“你老人家慢慢喝,酒钱我付,有什么只管说。”
五魁有酒便有胆,先前大节“仙人指路”,自己又积累了几十年之实践,再加上近几年喝的各种酒类,见多识广,论酒便有了内容。
他呷一口,说:“你这酒啊,有杂味。酒药呢,不好讲,我估摸八成是酒的甑子不行。这煮酒的甑子极有讲究,不能是铁甑,铁甑煮出来的酒就发腥。非得木甑,那做甑子的木头也有讲究,樟木是万万使不得的,蒸出的酒谈如水;松木也不行,蒸出的酒刺喉咙;还有接酒的管子,属竹管最好……”
五魁咂咂嘴,呷口酒,又讲开了:“真正的酒香,一吸气,直担子钻进鼻子,然后再透上脑门,叫人脑袋里生出许多好的想法,眼前出现许多好的风景来……这酒,不算香。照我看,是未进窖,要不然,进的是新窖。真的槐酒,至少要进窖一年才上市。而且,那窖也必须是十年以上的老窖,抓一把窖中的泥巴,都泡得出酒来。人说是‘姜是愈老愈辣,酒是愈窖愈香’。刚出锅的酒就上市,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吗?”
“好!好!”五魁的这一番话,果然非同凡响,喜得卖酒的一口一个“好”字,他索性将五魁让进柜台,请他坐上椅子,然后将店里卖的所有的酒每样打一盅,齐齐地摆在了柜台上,请他“喝酒论英雄”。
酒喝了一肚子,话也讲了一箩筐,舌头也有点打卷了,五老爷认不得六老爷了。迷糊中只听卖酒人一声大叫:“好,老人家,您姓什么?”
“酒,酒。”五魁此时的嘴里只有“酒”了。
“好,小酒,不,老九,你以后专门为我们的酒厂评酒把关,我们每月给300元,酒是足够您喝的!”
五魁只觉得今日里大约是喝过了量,感觉头昏,想睡觉,就挣扎起来,歪歪斜斜地走出门去,出了门还恍惚听到人家在后面大叫着:“老九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