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午夜情歌

作者:秋 星




  “一齐砸饭馆?怎么回事?”我有些惊讶。
  “那个老板很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我们调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结果来,那几个小青年我们教育教育就放了。”
  “那几个小青年都是干什么的?”
  “不像是地痞流氓,都有体面的工作,举止也很文明,不知为什么就干出这么不文明的事。还有一点奇怪的,几个小青年被拘后,我接到好几个说情电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哎,为这点小事值得吗?”所长至今还有些疑惑。
  “那个青海老板呢?”我沉思道。
  “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后,他的饭馆就关了。”
  “什么时候?”
  “8月中旬吧。”
  我没再问下去。从派出所出来,我脑子里产生两个强烈的想法,第一,这次砸饭馆肯定是马益民策划的,他被李浩然羞辱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报复;第二,李浩然关了饭馆,绝对没有回青海,回青海是给人以假象,他的目的是潜伏下来报仇,马益民被推下湖就是结果。
  李浩然显然是杀害马益民的凶手。当这个结论产生后,我急于要把自己的推断告诉林大河,可林大河的手机始终关着。到公安局找他,他的同事说:“出差了。”我问:“去哪儿了?”“无可奉告。”
  
  5
  
  我只好独自追踪李浩然。我想,他有可能作案后逃回青海,那里地广人稀,加上人熟,便于隐藏,但我更肯定的推断是他在燕阳潜伏下来,因为这里有柴静。我还推断,柴静很可能也参与了这场谋杀,那天,卖冷饮的老太太见到的那对穿雨衣的男女极可能就是他俩。这样看来,马益民不慎落水或者什么自杀身亡,都是柴静放出来的烟幕,两人只等风声一过便可重新在一起。
  我分析李浩然现在正急切地等待着和柴静团圆。这几天,夜深人静之时,我像一只夜伏的豹子,在岳母家周围转悠,只等着猎物出现。岳母家的灯光一直亮到午夜,每天我都可以听到那首情歌从窗口飘出,悠扬的歌声在午夜时分显得格外凄美,我想这是岳母在召唤李浩然。
  一连几天没有动静。这天晚上,我又来到岳母家楼下的小树林里,那首情歌依然在寂静的夜空飘荡,我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回头看竟是林大河,我骂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林大河笑笑:“跟你一样,听情歌啊。”
  我迫不及待地跟他讲了我的推理,最后我说,李浩然肯定就是杀害我岳父的凶手,我现在正等着他。林大河说:“我刚从西宁回来。”
  “西宁?你去西宁了?”
  “没错,去找李浩然。”
  “抓住他了?”
  “他死了。”
  “死了?”我吃了一惊,“畏罪自杀?拒捕?”
  林大河摇摇头:“他死于癌症。”
  “什么?什么?”我更惊讶了,“什么时候啊?”
  “8月26日。”
  我有些懵头,岳父是9月6日被害,李浩然8月26日就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我岳父不是李浩然杀的?”我看着林大河。
  “不是。”林大河肯定地说。
  “哪是谁?”
  “这要问你岳母柴静。”
  “难道是她?”
  林大河没说话,他看看我:“你跟我进去,咱们一起揭开这个谜。”
  我和林大河走进岳母家,岳母柴静有些吃惊,她请我们坐下后,便又罩进那轮光圈里,她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伯母,你身体好点了吧?”林大河问。
  “还可以。”岳母淡淡地说。
  林大河沉默一下,似乎在听那支飘荡在屋里的情歌。
  “伯母,你好像很喜欢这支曲子?”
  “很喜欢。”
  “这是一首情歌吧?”
  “是的。”
  “您是不是在追忆一个人?”
  岳母颤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说得没错,他叫李浩然。”
  我暗自惊讶,没想到岳母突然变得如此坦然。
  林大河说:“我刚从西宁回来,李浩然去世了。”
  “我知道了。”
  “您知道了?”林大河似乎在明知故问,我却大感意外。
  岳母嘴角露出冷笑:“大河,你别掖着藏着了,我知道你今天来干什么,马益民是我杀的。”
  “妈,您……”我惊讶地喊起来。
  “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来找我。”岳母镇静了一下情绪,“我和李浩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这是一场爱情悲剧,这场悲剧的制造者就是马益民,他葬送了李浩然的一生,也葬送了我的一生。”
  岳母说到这儿,眼里涌出了泪光:“一年前,李浩然身患癌症,他带病从青海来到燕阳,就是想在死前再见我一面,但这最后一面也让马益民变成了残忍的悲剧。他指使人砸了李浩然的饭馆,又指使人把李浩然押回了青海,他还通过关系监视李浩然在青海的活动,要知道,那时李浩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斗不过马益民,临死都没有吐出那口憋了30年的冤气。”
  岳母终于哭出声来,她抽泣着:“我听到李浩然的死讯,悲痛欲绝,埋藏已久的仇恨再也无法控制,我要替李浩然报仇。9月6日下午,天下起大雨,马益民说要出去转转,我感觉报仇的时机来了。他出去后,我也跟了出去。5点多,他在翠湖公园一间小亭里避雨,还跟一个卖冷饮的老太太聊天,我站在远处盯着他。老太太一走,我便走过去,他以为我来接他,我推起轮椅走向桥头。他起疑说,不是回家吗?怎么往相反的方向走?我说让湖水冲冲你的心,他惊叫你什么意思?我说,你对李浩然、对我太狠了,你活在世上叫我恶心!他还没喊出声,我就把他连人带车推下了湖。”
  岳母说到这儿,伸出双手:“大河,给我戴手铐吧。”
  林大河冷冷一笑:“伯母,先别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次我们到西宁,还知道了李浩然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一直守在床边,直到他去世。”
  “女儿?”岳母一惊,脸色变得苍白。我也震惊不已,李浩然一生未娶,哪来的什么女儿?我看看林大河,又看看岳母,可两人谁也没理我。
  “嘣”的一声,卧室的门开了,马佳站在了门口,我没想到马佳也在这里。
  “佳佳!”岳母哭着扑过去紧紧抱住女儿。
  马佳推开她,冷峻地看着我和林大河:“马益民是我杀的,我母亲没那个胆量。”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抓住马佳:“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是我。”马佳出奇地镇静,“我是李浩然和柴静的亲生女儿,这是我一个多月前才知道的。一个多月前,马益民告诉我,一个老流氓常纠缠你母亲,我怒火中烧,找了几个朋友砸了青海湖饭馆,我还当着李浩然的面骂他是老流氓。随后,我又找人把他押上了开往西宁的火车,他上火车时满目泪水,浑身颤栗。”
  马佳说到这儿,泪如泉涌,我给她擦着泪,马佳说:“后来,母亲告诉了我真相,我大哭一场,这才知道我打的骂的是我的生身之父。我质问母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她只是哭。我知道她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也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思。他身患绝症,怕今后我遭受马益民的报复。我不顾一切赶到西宁,可父亲已经病危。我的良心受到巨大的谴责,我守着父亲,直到他去世。那几天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也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我紧紧搂着她,马佳泣不成声:“从青海回燕阳的飞机上,父亲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眼前晃动,特别是我骂他,把他押上火车时那双含泪的眼睛,深深刺痛着我,我的心在流血。我恨我的母亲,更恨阴险的马益民。9月6日,我下了飞机就去找马益民报仇,杀他的过程我母亲讲了,其实那是我。”
  我狠劲摇着马佳:“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我又一把抓住林大河:“不是她,不是她,9月6日那天,她不在现场,她在西安,她跟我通过电话,第二天我亲自到车站接的她。”
  林大河说:“她并没有到西安出差,而是去了西宁。那个电话其实是在燕阳作案后跟你打的,打完电话她立刻登上去西安的火车,在中途换乘了西安开往燕阳的那趟车,你去接她,其实她是从那个中途站来的。”
  马佳惨笑着看着林大河。这时两女警进来,要带走马佳。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林大河挡住了我。我要跟他拼命,林大河喝道:“张南,这是法律!”
  我眼前一阵发黑。
  两天后,我无神地坐在燕河边,不知什么时候林大河坐在我身旁,他对我说:“告诉你个新情况,马佳10岁时被人强暴过。”
  “什么?”我再一次震惊了,“是谁?”
  “马益民。”
  “怎么……”我瞪大了眼睛。
  “柴静在跟马益民结婚前就怀上了李浩然的孩子,她就是马佳。结婚时,她瞒过了马益民。马佳10岁时,在一次验血中,马益民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妒火中烧,为了报复李浩然,他强奸了小马佳。当时小马佳被蒙上双眼,是谁没看清。柴静出差在外,只有小保姆知道真相,迫于压力,小保姆守口如瓶。马佳十几年一直在寻找这个禽兽,这次找到亲父后,马佳对马益民产生了怀疑。昨天,我们找来当初那个保姆,她道出了真相。”
  林大河临走拍拍我的肩膀:“你可以为马佳请律师了。”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燕河,不知怎么又来到岳母家的楼下,我又听到那首情歌,歌声在午夜的星空飘飘悠悠:“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我顿时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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