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2期
尘封的罪恶
作者:未 果
玉娇梨听到这里,不屑地大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摔成三块而不是四块呢?难道吹爷亲眼看见了么?”
吹破天一怔,发现说话的人是玉娇梨,抢先说道:“玉小姐,你来得好,马帮主和小侯爷正等着你的消息。”
这时,马如涛和冯勇双双走出客栈,二人向玉娇梨迎面而来。
冯勇开口问道:“玉小姐,你怎么也到了蝦角?”
玉娇梨反问了一句:“冯将军,我正想问你和马二爷带人到蝦角干什么?”
冯勇答道:“不瞒玉小姐说,那天刀鞘到马家庄抢走玉璧,临走时要他们到蝦角找他,开始我认为这是调虎离山或声东击西之计。后来,我同马帮主作了一番分析,刀鞘一旦挖出几百箱财宝,不可能逃往内地,他的目的是将这些财富运往国外,而蝦角是这里唯一通向境外的通道。”
站在一旁的马如涛向吹破天使了一个眼色,吹破天曾在马家庄吃过玉娇梨的大亏,心里对玉娇梨恨得牙痒。立时招呼“万马帮”的弟兄将玉娇梨围了起来,吹破天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正愁刀鞘那恶贼不来蝦角,他的老相好落在我们手心里,那恶贼也得不请自来了。”
玉娇梨冷冷一笑:“你吹破天除了吹牛皮拍马屁,还能派上什么正经用场!就凭你们‘万马帮’的三脚猫功夫,居然梦想扣我充作人质!”
冯勇立即赔笑说道:“玉小姐别生气,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同仇敌忾。马帮主,你说呢?”
马如涛忙答道:“冯将军说的是。”他知冯勇不但武艺超群,而且官军如云,捉拿刀鞘全仗冯勇之力,自己跟随而来,不过是想分一份财宝而已,如何能够开罪冯勇?随即将他手下弟兄喝退。
玉娇梨这才将昨夜到达屯兵堡,遇见刀鞘的情形一一说出。
冯勇焦急问道:“可曾见到我父亲?”
玉娇梨摇了摇头。
刀鞘下落已经探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冯勇道:“既然玉小姐已经打听到刀鞘下落,我们立即出发!”
在玉娇梨的带领下,冯勇率领官兵,马如涛、吹破天率领“万马帮”人马,浩浩荡荡向屯兵堡进发。到达莲花峰时,奇峰错叠,狰狞巍峨,山峰石壁只容一人的栈道,一边是刀削壁崖,一边是万丈深渊,众人胆战心惊地盘旋而上。
他们撤除了拦路的巨石,昨夜被玉娇梨斩杀的尸体已经搬走,地上仍血迹斑斑。大队人马来到屯兵堡城门下,却不见一点动静。
冯勇命众兵士伐倒一棵巨树,砍去枝杈,由数十兵士抬着巨树撞击城门,足足撞了半个时辰,才将屯兵堡的铁门撞开。众人蜂涌进了屯兵堡,四下寂然,空无一人。
他们分成几路人马在这废弃的古堡四处搜索,在古堡的兵器库里发现了马如潮的尸体。马如涛见自己死去的兄长浑身伤痕,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冯勇急着寻找自己的父亲,却不见冯必胜的踪影。
“各位!”冯勇哑着嗓音道:“马大帮主已经遇害,我父亲生死不明。玉璧劫案无疑涉及一宗极大的秘密。无论于公于私,本将军都不能袖手旁观。但屯兵堡里这伙歹徒已远走高飞,据我判断,并非逃窜,而是潜往老山深处掘取宝藏。老山深处纵横数百里,奇险不可名状,山中洞穴黑如蜂房……”
马如涛沉痛地说:“难道我们就此罢手不成?”
冯勇道:“马帮主的心情我能理解,本将军救父心切,岂能就此罢手。这座大山的唯一出口就是莲花峰下的南峡门,我们屯兵在峡口,重兵把守,叫他们那伙十恶不赦的恶徒插翅难飞!”
吹破天连连点头:“妙哇!冯将军见识高明,想那伙强徒即使掘得宝藏,在崇山峻岭中又不能使用骡马,待他们将宝藏一箱箱背到南峡门,早已累得精疲力竭。这正是冯将军‘以逸待劳’之策,杀他们片甲不留,那金山银海岂不垂手可得!”
冯勇见大伙已经没有异议,便一声令下,将一干人掉头立赴南峡门守株待兔。
再说大哥同阿迪、穿墙鼠押着冯必胜,带领百余早已潜伏老山中的壮汉,按照玉璧所示,在陡壁无径的一座山前,编绳梯而上,到得峰腰,见一石门,侧身而入,行至数十步,又登一石梯,钻入洞中,赫然出现堆积如山的大箱,每口箱子长约三尺,高宽一尺半,均是结实的木板钉成,包以铁皮。
大哥往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抑制不住满脸的喜色。阿迪抢先一步,手起刀落,将其中一口箱子的铁条劈断,又以神刀将木箱劈开,从箱子里立即滚落出黄灿灿的金元宝。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哥随即说道:“立即行动!阿迪前面带路,穿墙鼠押住冯老儿。其他人每人扛一箱,紧随其后,以尽快的速度赶到莲花峰栈道。”
这伙亡命之徒是精选的力士,虽每人身负重箱,仍在山路中排成长队快步前行。直至到达莲花峰栈道,大哥才喝令放下大箱歇息。
这时,阿迪对大哥说道:“是否动手?”
大哥道:“别忙,待我去去就来。”随即大哥疾步登上栈道,飞步而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大哥才转来。穿墙鼠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大哥原来是去峡口探听虚实。他原计划实施调虎离山之计,让官军在蝦角守候。但阿迪献策,倘若官军移师南峡门,则携带宝藏无法下山,不如作两手准备,一旦官军守住南峡门,则在莲花峰栈道,将宝藏从悬崖上抛下,落入悬崖下的饮马堰。这饮马堰早已废弃,况在深山,荒无人烟,是绝好的天然仓库。然后派人在饮马堰将宝藏转入堰旁河中的船上,由水路运走。大哥亲往南峡门探秘,百丈开外,他已听到草丛中传来的重浊呼吸,心中暗喜,旋即返身而回。
大哥站在莲花峰下,指挥着众人,将装有金锭的大箱,一口一口挨着投于万丈深渊之中,一共整整一百箱!直到投完最后一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从莲花峰下走到栈道中央,命令穿墙鼠:“你将这位侯爷缚在树上,将他们这些人带到后山腰,爬绳梯下去,在河边会合。”穿墙鼠将冯必胜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棵大树上,依命带着那拨壮汉向回头路走去。
阿迪走到大哥身旁,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大哥冷冷一笑:“你不能走!”
阿迪道:“为什么?”
大哥脸色一变:“你以为你是谁?”
阿迪惊问:“我是谁?”
大哥道:“你是我。”
阿迪笑了:“我是你?”
大哥浓眉微皱,冷笑道:“难道不是吗?刀鞘大侠!”
当然,阿迪就是刀鞘。
刀鞘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大哥也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没有料到我叫阿迪去干掉你,他却被你干掉,你是我平生遇到的最狡猾最厉害的对手。你的易容术也很不错,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假如不是你连续几夜偷偷背着我下山弄了一箱金锭骗我,你或许已经成功了。”
刀鞘索性除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英俊的脸上两只眼睛精光四射,炯炯逼人,一脸刚毅之色。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刀鞘大侠,这就不劳你操心费神了。”大哥惬意地说道,“运到内地去,千百万中国人正馋着呢!”
“你去得了吗?”
“这就要问侯爷他老人家了。”
被捆在大树上的冯必胜一脸的无可奈何,悠悠说道:“刀鞘大侠,命要紧啊!”
刀鞘道:“我不要命!”
大哥语气中确有赞叹之意:“好汉!你是要钱不要命的难得好汉!”
刀鞘道:“我既不要命,也不要钱!”
大哥惊异了:“那你……凭什么冒这样大的风险?”
“舍生取义而已!”
这时,一条黑影闪到莲花峰石壁下。原来大哥去南峡门探听虚实,已被伏在峡口石后的玉娇梨发现,她见刀鞘忽又转身,便悄悄跟在后面。
大哥说道:“但你舍生而不能取义,因为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刀鞘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
刀鞘道:“我只重结果!”
“结果是我拥有千百万财富,而你背着骂名死于荒山。不过,刀鞘,我还是得感谢你,让我顺利地找到了藏宝之地,又想出了运宝的妙策。”
刀鞘开心地笑了:“对我是妙策,对你就难说了。”
“你放心好了,万丈悬崖不会摔破那些宝贝。”
刀鞘更加开心地笑了:“错!悬崖下是饮马堰!”
大哥道:“一座天然的仓库。”
刀鞘道:“如果里面有水呢?”
大哥道:“将宝藏洗得更干净罢了。”
刀鞘道:“如果水里面有盐呢?”
大哥道:“一时半会也奈它不何。”
刀鞘道:“再加上生石灰呢?”
大哥脸色骤变,颤声惊问:“什么?你说什么?”
刀鞘道:“我早就说过,对我是妙策,对你就不一定了。近山识鸟音,近水知鱼性。你一个外国侵略者,一个国际通缉的罪大恶极的凶犯,岂能逃脱应得的下场!”
大哥已失去了惯有的镇定和威风,口气软了:“刀鞘,咱们一人一半,你我一道干!”
刀鞘长眉一挑,冷冷地盯着大哥:“南国阎罗,你是这个人吧?为什么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
南国阎罗一怔,随即说道:“我要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这个刀鞘是怎样的一个恶人。但我还不想杀你,你我联手岂不更加强大无敌!”
刀鞘望悬崖下瞥了一眼:“为了中国千百万人的生命,我只能说你去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再说,这一切都是废话,难道你没有看见悬崖下饮马堰里已经白雾冲天?你的千百万财富只是尘封的罪恶,它已昭然于天下,成为你和你们这些恶人的罪证!”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躲在山壁后的玉娇梨,望着真假两个刀鞘,百感交集,而又无法援手,因为在栈道上,只能侧身一人站着。
两个刀鞘对视着,像两尊泥雕木塑的菩萨。
南国阎罗周身慢慢现出一团雾气,全身由红变紫,而刀鞘的额头已沁出冷汗,他知道南国阎罗的“紫鬼索魂”蕴含着无限神奇的威力,刀鞘虽距南国阎罗一丈开外,已感到那种无形压迫支骤增,渐渐已至无可抗拒的境界。
霎时间,刀鞘已呼吸急促,眼花缭乱,不觉冷汗涔涔。突然,南国阎罗腾空而起,一道紫光射向刀鞘,刀鞘仰面而倒,倏地将身子旋转了一个周天。玉娇梨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已换了位置。南国阎罗已站在玉娇梨蹲身的山壁前面,而刀鞘已倒在捆着冯必胜的大树下,口角渗出了鲜血。
但玉娇梨已辨出她这边的刀鞘模样的人是南国阎罗,因为刀鞘刚才的一招“乾坤倒转”是她熟悉的刀鞘最上乘的护体神功。这时,她已来不及细想,将“秋水无痕”狠狠刺向南国阎罗的后背,但被南国阎罗的紫气罡风弹了回来,由于用力过猛,反被摔倒悬崖边上,整个人身悬万丈深渊,仅剩一只手抓住了悬崖上一棵树桩!
南国阎罗缓步朝刀鞘走去,刚才刀鞘使的是乾坤真力,使他已受重创,他在凝聚已散开的内力。刀鞘躺在地上,心肺翻腾。
南国阎罗已慢慢走到刀鞘跟前,他只要一抬脚,刀鞘即刻就可立死足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刀鞘抱住了南国阎罗的双腿,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往前推去,二人一齐落下了万丈深渊……
真相背后
岁月如水,轰动一时的刀鞘已被如水的岁月洗去了神秘的魅力。马如涛放心坐上了帮主的宝座。冯必胜变得十分忧郁。已让儿子冯勇世袭了他的爵位。被销毁了的一百箱鸦片,早已被冲进大海。只有玉娇梨对刀鞘的思念,日甚一日。她已远离武林,深居简出,常常凝视着一方淡绿的手帕出神。刀鞘在世练功时,她将这方绣了一朵白色梨花的手帕,递给刀鞘擦去额头的汗水,刀鞘揩过汗之后,就再没有还给她,她内心里把这方手帕当作了定情物。刀鞘同南国阎罗落入万丈深渊下的饮马堰,在沸腾的生石灰、食盐和鸦片的混合液中,骨散肉蚀,已经分不出英雄和恶魔的骨骸。只有阿龙大爷手中的这方手帕,因为手帕上留下了刀鞘的遗墨。是刀鞘在一切安排妥帖之后,密令阿龙大爷将饮马堰灌水,撒盐,待大箱落进饮马堰后,再投进生石灰。这道密令就写在手帕上。
玉娇梨曾几次拜访阿龙大爷,想从这位与刀鞘关系非同一般的寨主口中,得到一点关于刀鞘生前的事迹。可是,这位哈瓦老人,缄默不语,似乎他有过什么承诺。随后,阿龙大爷离开了龙家寨,再寻访不到他老人家了。
玉娇梨心中的谜实在太多太多,自然都是关于刀鞘的。比如说,刀鞘的父亲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儿子起一个这样奇特古怪的名字,刀鞘为什么要寻找能够插进他手中刀鞘的那把刀?刀鞘的祖先就是那个引马帮藏宝的边民吗?四块玉璧在饮马堰中找到了,当年是一种什么默契?刀鞘始终不提结婚二字,还瞒着自己深入虎穴狼窝——这个疑问似乎可以找到答案。但这样做的结果,去了的人自然无从知道生者的内心会有多么痛!
在别人眼里,刀鞘奇案已经真相大白,但在玉娇梨心里,这些萦绕心头的疑问却与日俱增。尽管理智告诉她,弄清这些问题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对于玉娇梨而言,则是她生命中唯一值得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