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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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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没改变,但你却变了,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吗?你变得冷酷无情、阴沉可怕了!这不是从前的你呀!水蓝!”怎么也想不到,事隔六年,再见面时竟会是这般景象! “不必试图从我身上找回昔日的影子!我今天会这样,全是拜你所赐,你的功劳!”她压低音量,在人来人往的市街上,不引人注目,否则,她早就破口大骂了!况且,单是骂,尚不足表达她满心的愤懑于万一,骂,还太便宜他了,与她所受的苦难相比。“你还希望自我身上找到什么?过去那无知、懵懂好骗的蠢女孩?也许我该谢谢你,是你帮助我看清现实,学会成长,认清楚什么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她严厉尖酸的恶语斥责,双手握成了拳,尽其所能的羞侮苛责他,喊得又急又怒又凶,喊得恨不能亲手上前掐死他,以泄满腔的悲切伤怀! “我不怪你心中会这样怨怪我,毕竟,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他黯颜的容忍她的污辱谩骂。 “在所有结局都来不及换回后,你才承认是你的过错,来得及吗?” “如果可能,我愿补救。”他一脸的诚挚恳切。 挽得的,却是她轻藐的一眼,冷哼的嗤笑。 “你不觉得这戏你演错了对象?你的年龄,玩这把戏不嫌太晚了?” “我心里从没有要戏弄任何人的意思,我是认真的!” “很可笑的一句话,认真!?你懂什么叫认真吗?”她逼得他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踉跄的跌倒。他单手支住了墙,支撑被水蓝厉辞指责,无从申辩的身心,困乏疲累。 “水蓝——” “不要叫我!早在六年前你就失去叫我的资格,也不必多攀交情,你我从来就不是朋友!”她掉转头,撇开了眼,面冷如冰。 “我明白,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能念在……‘她’的面子上,对我好一点吗?”他近乎是低声下气的在哀恳她。 “她!?雷永,你还有脸对我提她,你把我们害得多惨,如今你有何颜面要我念在她的份上待你好一点?你根本不配!” “我晓得,你对我一直有成见……” “你错了,”她很快地打断他,不容他把话说尽。“我绝不会一开始即抱持成见,至于造成今日印象改观的原因,相信你一定明白。” “是的,我明白,所以我才来求你……” “求我?没想到你也有开口求人的一天!很抱歉,你的忙我帮不上,也没必要帮!” “你究竟想我怎么做呢?水蓝?”他婉言征询,从未如此卑微的屈折自己。 “你该清楚答案的,不是吗?” “那么,”他迟疑不决,终将此行目的鼓勇的说了。“让我见她一面,哪怕在暗地里偷看她都行!请你告诉我她的行踪,只要见到她生活过得幸福快乐,我就能心安。”不自觉地,他声音饱含低下的乞求意味,委曲求全。 这话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气头上的水蓝更加火上添油,怒火焚烧的愈炽愈烈,也愈狂炽骇人了。 “心安!?六年来你全不在乎她的死活,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关心!你做给谁看啊!”她残忍的指责与事实均符,雷永惭愧的无语可答,默默承受她讥讽的屈侮,不发一言。“坦白告诉你,她的行踪你不配问!我要你一辈子活在内疚与自责中,倘使你还记得这两样东西是什么滋味!心安?你作梦吧!我要你终生活在谴责的自我里!” “水蓝,你当真这样恨我?恨到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最后一次?”他几乎要抛弃尊严的跪祈了。 见他这副悲凉的惨状,水蓝不仅不感同情,反觉有股作戏般的不真实感令她作呕,她打心底升起浓厚的嫌恶。 “记得吗?你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只要你当年肯放弃……可是你抛弃了,视如敝屣的抛弃了!完全没有留恋……”她的音调越低越沉,“你走吧!就当今日我们没见过面,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 “你……会把今夜的事转告她吗?”他心胸仍怀抱一丝希望,焦急的问。 她只淡淡扫他那么一瞥,话也不多说绕开他举步就走。转告?这许多年的心酸苦涩若能有个人陪伴她共同分担倾诉,她还会这么愁损翠眉,无处话凄凉吗?转告,向谁倾诉啊?转告! 幽蒙的清夜,月光柔和的从窗外洒照卧室,床上的水柔睡得香甜沉稳,水蓝却独揽闲愁的无法成眠。白天的回忆横阻心头,揽得她难以成眠,满心满脑都被一些片断成串的往事勾住。她掀开薄被,悄悄的披衣起身,避免惊醒枕边的女儿。踏着月色,她走出房门,经过客厅,静静开启了落地长窗,步入露台。 雷永的出现,唤醒了她沉重多时的记忆,今夕的景物亦勾起她刻意遗忘的过往。许久许久前的秋夜里,她也曾在这样一个星月交辉的深宵,和姐姐并坐门前摇椅,数着夜星,乘着晚风,在满是花香薰衣的园中,静听水菱倾诉夜的秘密,星星的故事。水菱对星座的研究很有心得,也很有兴趣,她知道每一颗星所在的位置,知道它们的名字,和由几等星组成。两千亿星星在银河系天体内,大部分会随着季节、地球自转等因素做调整,移动出现或沉没不见,这些现象,常搅得她眼花撩乱、头昏目眩,直感觉宇宙之广大玄妙令人不可思议的震撼! 问姐姐怎能记得住它们呢?她只说:试着以通慧的理念去学习,由它们美丽的传说故事着手。于是,接连无数个夜晚,两姐妹都坐在庭院中,享受清风吹绕,流萤遍飞,芬郁满园的安详境界,聆赏星星的演出,及它们浪漫的爱情故事,流连不肯睡去。 假如,姐姐不曾在那场意外故事中丧生,那么,今夜,他们姐妹仍可以共倚栏杆,诉说心中愿、仍可以享受家庭温暖,手足亲情!却为何在这天地间,要独遗她们母女,和一堆欲理还乱的心事,无人相依偎呢?泪,不知不觉自她眼眶涌出,似滑落花瓣的露珠轻轻沿着面庞滚坠衣襟。 正当她旧痕添新泪的时际,隔壁阳台上传来一声男人的浩叹,紧接着,无视于夜之寂静的歌声在风中响起,唱活了夜的节奏: “别轻轻叹息, 莫将珠泪滚, 今宵多旖旎, 有我可偎倚。 天地都已寂, 万物皆歇憩, 愿你回眸睇, 投我怀抱栖。 此心早已迷, 无人可代替, 为你此身系, 终生亦欢怡。 若问我心底, 究有何秘密, 只盼能与你, 醉在星河里。” 这如燕语呢喃、清风拂柳的歌声,惊醒了沉浸在忧伤迷梦中的她!水蓝慌忙抹干泪迹,装作若无其事、冷冰冰的说: “你别破坏夜的宁静行不行?” “你不觉得我是在增加夜的活力?”他促狭的,戏谑的自娱娱人,不过,她显然不领情的调首移目,他满怀的兴奋也立即如泄了气的皮珠,摊倚铁栏上了。“顺便,也增加你的活力。” “不需要!”她漠然的,极不耐烦。 “你一定要刺伤我的心才满意吗?”他半开玩笑,半不认真的抚住胸口,似真有伤痕般。 “我的话不含刀,伤不了人的!” “所以我说你伤我的心呀!”他抬扛,“你承不承认?” “承认什么?你无聊吗?放心,我从没否认过,这点你用不着操心!” 他大叹无奈,默自摇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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