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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泥仍然牛头不搭马嘴,“这座大垃圾箱,就是去年发现女尸之处?”

  大牛看着他,“究竟什么事,说我听,两人有商量。”

  “上车来。”

  大牛坐上那辆小小货车。

  豆泥取出手提电话,按一下,递给大牛看。

  大牛莫名其妙,接过电话,看向小小荧幕。

  等他的前脑接收视网膜传递的影像,他觉得全身血液自脚底流走。

  他晕眩,口腔干涸,一颗心似停止跳动。

  “大牛,玛瑙已经结婚,你可放心在此居留,枣泥说:这是好事,于你前途有益。”

  大牛不出声。

  “你少难过,大丈夫何患无妻,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大牛握着电话,他看到秀丽的玛瑙身穿雪白婚纱,握着鲜花,巧笑倩兮。

  新郎不是他午牛。

  “枣泥说,你没应允她什么,也没叫她等,她也没说要嫁你,枣泥说,大家在一起那么开心,已经足够,照片由她嘱朋友传给我们,你妈有送礼,也去喝喜酒,说男方是个老实好人,在蒲东开一家小小制衣厂,玛瑙会有幸福。”

  大牛看到一对新人合照。

  他一心以为抢他爱人的是一个恶俗秃头的中年汉,镶金牙,戴墨镜,一身油膏,穿条纹鲜色西服配大花领带。

  但是不。

  新郎一脸憨态,只得三十出头,笑得合不拢嘴,牙齿洁白整齐,一边腮上还长着疱疱。

  这时豆泥说:“他送玛瑙华侨新村一套公寓房子,还有一辆宝马轿车。”

  大牛把电话还给豆泥。

  “我载你回家,枣泥做了你爱吃的——”

  大牛轻轻推开车门下车。

  “大牛,你去何处?”

  大牛转过头,平淡地说:“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牛——”

  “同枣泥姐说,我决定相亲,还有,明日借你证件一用,我想报读建造业。”

  “这才是好男儿!”

  大牛走离停车场。

  豆泥喊:“你散罢心就回来。”

  大牛没回头。

  他叹口气,一丝牵挂也没有了!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爱人已经舍弃他,他走投无路,只得把他乡当故乡。

  大牛推开一间酒吧门走进。

  他不会喝烈酒,可是对酒保说:“两个拔兰地。”

  他把酒灌下喉咙。

  原来,这年多苦日子,他活得那样起劲,是因为玛瑙给的氧气。

  玛瑙日照,他才不顾一切苦中作乐,那是他一个盼望,有朝一日,可以与她重逢,两人在一起,他向她求婚,递上指环,再在那轮碧清银亮的月色下亲吻她,把她抱回家。

  大牛悄悄落泪。

  他再要两个伏特加。

  有妙龄女子走近,伸手摸他二头肌,咕咕笑,“好壮手臂,你时时往健身房?”

  大牛缩一下身子。

  “怕羞?”

  另一个艳女靠近,也笑个不停。

  大牛站起,踯躅出门。

  不擅喝的他酒气上涌,走到横巷,一个踉跄,摔倒地上。

  还起来干什么呢。

  他同自己说:干脆躺下算了,他自怜自艾:一个穷小子,无学历,无亲人,死在这里岂不干净。

  他躺在垃圾堆,觉得这就是他的最佳归宿。

  孤子午牛不配有更好的遭遇。

  他半明半灭那样躺着不动。

  忽然听到熟悉声音。

  ——“我叫你把他带回家,你是哪只耳朵不灵光,你信不信我切下你的笨头!”

  那是枣泥的声音。

  接着,豆泥也发怒,“姊,你太偏心,大牛有什么事,你紧张得青筋爆绽,你却轻贱我,动辄骂得我像一只狗,这不是我的错——”

  这时枣泥惊叫:“大牛,你在这里,你可有受伤?”

  她挤进窄巷扶起大牛。

  “快,快,豆泥,扛起他上车回家。”

  豆泥大声抗议:“他烂醉如泥,呕吐一身,地上又有屎尿,我不碰他。”

  枣泥忽然哭泣,紧拥大牛不放。

  豆泥惊惶,他姊平时算是铁娘子,极少流泪,这会怕是真正生气了。

  他连忙背着大牛上车。

  大牛动一动嘴唇说:“对不起两位。”

  枣泥哭得更加厉害。

  她把大牛紧紧拥在胸前。

  “豆泥,回家。”

  大牛只觉枣泥温暖的双臂与胸脯像一个小母亲那样安抚了他。

  他渐渐静下来,啊,还有人爱他,怕他掉落在垃圾巷子不归,他们姊弟俩找到他带回家。

  他耳畔是枣泥哭声,他叫她伤心?不可不可,他要振作,他忽然抓到活下去的因由,他不能叫爱他的人难过。

  大牛沉沉睡去。

  醒来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已白发苍苍,不必再捱日子,他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像是结结棍棍捱过一身打,他发觉自己半裸躺在枣泥床上。

  大牛内疚地说不出话。

  这时枣泥推门进来,做了姜汤给他醒酒。

  他惭愧地问:“什么时候了?”

  “还来得及梳洗去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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