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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她心如刀绞,目光却犀利地扫射他眼眸深处,反诘:“你……你是真的不明了,还是忘了什么事?过去的事。﹂她今天要拆穿他那张假脸皮,看看里面是否依旧是张面具?也许是削洋葱皮的傻事,找不到真心。

  辜东汉表情凝重起来。“过去……她都说了?”说完后,他的伪装消失了,脸上浮现了内疚的悔意与慈爱的光辉,错综复杂。

  “你……我……在不认识余力耕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两次,对不对?”她对他不止于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是真的见过面。

  “在你上小学的第一年,和你大二时的系运动会上,我去看过你。”

  “为什么要来找我?你连我的出生部不关心,为什么还要来那多余又短暂的两次关心?”她的悲恸油然而生。

  “我一直都知道你母亲生了个女儿,第一次是因为莉莉出世,我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女儿的模样,所以我跑去你的学校,等你放学,却吓坏了你。”那种生而不能认的感觉,像把利刃戳痛了他的心。

  “因为你是个陌生人。”

  他苦涩地喝了第一口又黑又浓的咖啡,继续说道:“后来,我远远看过你几回,都因为有忠国在侧,想亲近你的念头也就作罢。”

  “遇到陌生人的事,我告诉了爸爸。”父亲抱着她久久不能言语,后来每天上下学,父亲亲自接送,直到升上国小五年级,以告诚远离陌生人取代担忧。

  他理解似地点点头。“第二次是振华,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病逝,丧子之痛使我兴起思念你的心情。我知道忠国的环境不好,想了解一下你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从你助教那儿我得到了辛慰,你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以奖学金换取学费,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孩子。”他感激汪忠国教导有方。

  “你现在又图什么?”她微微地颤声,伤心他只是来看她好或不好而已。

  “孩子……”

  “请叫我汪小姐。”她冷冷讥刺。

  “汪小姐,我只希望你幸福。”他感伤的说,近似哀求的语调。

  “我是很幸福。”

  “思涵,是我的不对,秀美要恨就恨我,跟你无关,别拿自己的终身赌气。”

  “你为什么不去向她赔罪?”

  “我承认自己是个卑劣小人,但是我不能见她。”他会被周秀美千刀万剐。

  “你不见她,见我又有什么意义?”她只不过是母亲手中的傀儡。

  “如果见她就能令你回心转意,那我就去见她。”他豁出去了。

  “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秀美是不想我跟你扯上关系才反对的,对不对?”

  “你是他姨丈,辜东汉。”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全家移民加拿大,并永不再踏人台湾半步,算不算和余力耕撇清?”他一心一意希望女儿幸福。

  话毕,两个年轻人突然接近他们的桌子,彬彬有礼地打断他们的话:“对不起,辜东汉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调查局,有事相谈。”

  法务人员!江思涵错愕。

  “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姓辜没错,但不叫辜东汉,这是我的名片,我叫……”他神色慌张地掏出皮夹,却撒落一桌子的假名片。

  “我们己经跟踪你很久了,而且刚才小姐也叫你辜东汉,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淡淡扫了一眼汪思涵,见她没有替他辩驳,更加确信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辜东汉,一个大骗子。

  “不,我不走。”但他挣脱不开肩膀上两只孔武有力的铁钳。

  “小姐,这位先生是个诈欺、侵占、伪造文书的经济犯,如果你有什么损失,可以来调查局投诉,我们正在办理这件案子。”

  投诉?她的委屈,司法是无法还她一个公道的。

  望着辜东汉被强架走的情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报应,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辜东汉被抓的事,她回家只字不提。

  这个家好不容易有了祥和的气氛,但它还是薄得像一张纸,只要轻轻一弹,就极有可能四分五裂,何况辜东汉是个千吨炸药,他们承受不起。

  汪思涵表面上的平静,在进到房间之后彻底瓦解。她不要无情,可是她一而再做了无情的事,而心也愈来愈冻结,难道这是遗传,她身上流着的血液里有摆脱不掉辜东汉的分子?

  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容颜换成另一个人,她才明白一生一世辜东汉将如影随形,在血液中、在镜子里,她都能感觉到他旺盛的张力,像撒下天罗地网,紧紧缠住这一家人。

  夜风徐徐,透过绿纱吹进房内,今晚有一股特别的凉意,吹得人毛发直竖。

  果然警鸣大作,不知是来救人?抓人?还是灭火?

  原本黑沉沉的巷道突然亮如白昼,汪思涵站在窗前,看到斜对门林家跑进两个穿白制服的人,手里还拿着担架。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担架被横抬出来,躺在上面的人虽然看不清脸,可是她心底清楚的知道是林韵。

  终于发生了,身败名裂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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