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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或许是,我不确定。”握紧拳头,古奎震脸上闪过一抹挣扎。“至少我和她都将重新开始,她获得新生命、新生活,而我也会继续新的旅行。”

  “她会恨你,一辈子恨你。”

  “没有关系,我不在意。”比起跟在他身边却没有半点保障,他还是认为这个决定对她最好。“因为你会待她很好,能提供她安定富裕的生活,能让她有个无风无浪的停泊港口,她会过得很好。”他忍不住苦笑,“而我,却什么也不能给她。”

  “我发誓,你会后悔的。”

  “如果你是我,就会晓得我为什么会这么做,纵然我一个人过得很苦、很寂寞,但只要晓得她过得很快乐,我就满足了。”

  “等她醒来后,发现你不在身边会如何?你曾想过吗?”

  “有,我了解她,所以我知道。”一想起毕颜,古奎震心里满是不舍。“她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坚强。”

  “多坚强?这种事发全在自己身上有几个人能够坚强?”晋熹温文尔雅的脸庞带着恼怒的模样,令人感到冷酷。“我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只要花个十年,或二十年、三十年来说服自己忘记你的存在,我仍然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但你却要我去告诉一个女人,要她花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的时间来抹去你留下的痕迹?老天!你可真够义气。”

  “晋熹!”他扬掌阻止他,“不要叫我,我不想成为你的共犯。”

  “我没办法保护她,所以才下了这个决定,我可以忍受和她分别的寂寞,却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只要想到她脚下踩的土地和我一样,她呼吸的空气和我相同,那么,不管距离多远对我而言都很近,只要我如此告诉自己,就能够释怀。”古奎震苦涩的笑着,“你和我都晓得,我们无法克服生死之间的距离,纵然再努力仍然跨越不了那道障碍,我们比谁都清楚。”

  晋熹无言以对,只因他一针见血的道出两人心中共同拥有的缺口。

  “如你所言,每个爱我的女人都因我而死,而毕颜差一点也要为我牺牲,如果还将她留在身边,我不敢冀望再有好运发生,这世上的奇迹并不多。”古奎震摇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和她,只能走到这里。”除非她不再待在他身边,否则他将走得步步艰困。

  “你不该放下她的。”

  古奎震淡淡的一笑,不正面回答音熹的问题,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璩,“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晋熹困惑的看着那块玉,“你怎么会有?它看起来质地清澄耀眼,来历该是不小。”

  古奎震扬扬眉,“它的主子找我的麻烦已经有十二年了,或许我该把他揪出来见个面才是。”

  “是吗?”晋熹耸耸肩,“已经都十二年了呀。”

  将红璩收回怀里,他能见到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将有个新目标,或许足够打发他大半的时间,也够足以让他暂时……忘了她短短几刻钟。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他第一次与人话别,滋味果真难受。

  晋熹抿着唇,双眼锐利的直视着他。

  “别这样,晋熹,我从来不曾和人道别,难得一回,可以吗?”

  “你……”感伤让古奎震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手握成拳隐隐颤抖。

  古奎震也不勉强他,“如果可以,找一个人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让她一辈子都不再想起我……”

  “那你呢?会再回来吗?还能再见面吗?”

  古奎震绷紧下颚,一阵沉默。

  “震,回答我,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直到我不再爱她之后……”他的话散在风里,直到转身后才发现,有一滴泪缓缓滑下脸颊。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落泪。

  “去。”

  “我……”

  书案上的烛火,在夜风的吹拂下,忽明忽灭,映照着书房里的两个男人,气氛凝滞得教人透不过气来。

  晋熹冷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邱邑只觉不寒而栗,他的心机如故明显的摊在自己眼前,丝毫不加遮掩。

  直到这一刻,邱邑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自己才是看不清局势的那一个。

  “晋爷……算是邱邑恳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了。”看着案上一块通体艳红的璩玉,他只感到寒冷。

  “你的过错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如果你以为能在我面前拿乔的话,这就有待商榷。”一抹冷笑挂在晋熹的唇角,斯文的脸孔瞬间添上阴冷。

  “小的不敢。”

  “我不会感谢你的多事,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只是你让它提早到来,如此而已。”晋熹不怒反笑,优雅的批阅着公文。“至于毕颜,我只能说她幸运。”

  “那日你说不在府里得入宫,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在那场庆祝与古奎震再次相聚的小小宴会里,晋熹挖了个坑,以守株待兔之姿,等待他这个敌不过良心谴责的背叛者落网。

  “若不这么说,你哪有机会去偷解药?”晋熹笑着反问,一派轻松惬意。

  那夜邱邑潜入书房偷解药,不但在晋熹预料之中,更是为日后局势变化铺路,说得坦白点,邱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的城府怎会如此深沉?迎向晋熹的目光,邱邑突然忆不起他平日无害温柔的笑容是何模样。

  “直到现在,晋爷对我还是不信任?”邱邑拢起眉,对他的试验感到伤心。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虽然你站在我面前,但并不表示连心也站在我这边。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年来我和你说了几遍?五遍?六遍?这是十遍呢?我已经记不得了。”晋熹笑眯起眼,却语透寒意。

  “我不懂,何时你才会让自己过得快乐?十二年了!已经整整过了十二年,你还活在过去里。”他不想看着晋熹将自己步步逼向绝境里,若是东窗事发,一切将不可预知。

  晋熹脸上的笑容透着三分寒意,在烛光照耀下更显诡谲。“是呀,已经十二年了。”时间在眨眼间流逝得飞快,但他却觉得当年恩怨犹如在昨夜。

  “错了就是错了,但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是吗?为什么你就是执意活在过去?而不肯往前看……你告诉我人要往前看的,难道不是?

  当年,他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日子过得艰苦也没半点尊严,还得看人脸色才得以过活,为了一口饭和人打上半天架,连命都可以送掉也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晋熹伸出援手,邱邑相信今日自己不可能会站在这里,活得如此昂然自信。

  当他因自己出身卑微,自卑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时,晋熹挡在身前为他掩去所有鄙视的目光,当他沉溺在失父丧母的悲伤时,是晋熹告诉他人要向前走,才能抓住梦想中的幸福快乐……晋熹一直都这么对他说的。

  如今,那段恩怨将晋熹整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那颗清澄明亮的心,已经看不见了。

  闻言,晋熹阴冷的面容扬起微笑,“我难道没有?

  他置之一笑的表情有够虚假!邱邑咽下伤感,强装镇定。

  “去吧,早去早回。”低首继续批阅公文,晋熹的催促声透着一股寒意。

  上前拿起那块红璩,邱邑显得步步艰辛。“你知道的……或许我没有办法……”接下这红璩的人,迄今尚未有一个人回来覆命过,他又怎可幸免?

  古奎震的身手,他们都很清楚,邱邑有种被人推下万丈深渊的感觉,却无法反抗拒绝。

  晋熹抬起眼,冷冷瞪着跟在身边近二十年的邱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没有第二条路。

  “晋爷……”

  “你和我一样,没有选择。”晋熹勾着笑,眯起眼看他,“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是他逼得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不是?”

  他的话冷冷飘散在耳际,邱邑不想听却不得不听。“我知道,我会去……”转过身,他要自己别再眷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晋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光芒,直到邱邑一掌按上门板,才出声淡淡的道:“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邱邑没有回答,迳自开门离去。他的话淡得让人不确定是否真实,却印在邱邑心底最深处。

  是的,他们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身为一个旁观者,他看得比谁得都还要清楚。

  熊熊燃烧的营火,驱走夜里的寒冷,火光将古奎震的脸映得昏暗不明,那双锐利的眼眸也显得有些迷蒙。

  一旁的黑马甩头喷气,轻踏着步伐,古奎震忍不住开口道:“嘿,沉着点。”

  望着眼前艳朱色的营火,他将双手拥在胸前,空荡的感觉让他愣了半晌。

  她……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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