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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若真说她有半点欺瞒,那也是善意的欺骗。“如此而已。”

  她的话让古奎震的心一震,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指尖,泄漏他的情绪。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教毕颜察觉到,瞬间心头覆上沉重的压力。

  她咬着下唇,将泪水锁在眼眶中,固执的不肯让它落下。“这也是你的秘密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终于让她在今晚看得一清二楚。

  抿紧唇,古奎震绷着一张脸沉默以对。

  “没有。”她扯着一抹难看的笑容,“是不是?”

  他收回手,刚毅的脸部线条被夜色遮隐了所有的思绪,他只是想在此刻专心的看着她。

  见他将两人的距离划分开来,毕颜受伤的将手覆在眼上,不想再看见任何有可能让她伤心的景况。

  今晚,她才明白他眼底那抹她总看不清的光芒里,是太多他刻意隐藏的悲伤,而让他悲伤的理由,不是她。此刻她终于明了在他眼里,所有藏住不愿让她知道的情绪,全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起。

  “你和她一样……都这么说,你们都说相同的话。”凤琳是凤琳,毕颜是毕颜,两个不同的人却说出相同的话。

  “我不是她!不是她!”导致他哀伤的缘由,是那个叫凤琳的女人,教她如何不难过?

  “我叫毕颜,不是凤琳。”

  “我知道,可是我却差点将你推人和她一样的境地。”古奎震喟然叹息,“她也是因我而死……我永远忘不了。”

  一双黛眉收拢得紧紧的,毕颜眼里泄漏出万分的不甘。“这我晓得。”他对凤琳的思念摊在她眼前好清楚,看得她满肚子醋意。“因为你喜欢她。”

  “对,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没办法接受她的离开。”他的叹息声飘散在夜色里,听来悠远缥缈。“我太喜欢她了。”

  他的坦白赤裸裸的展示在她眼前,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浑身颤抖,被满腔的嫉妒当头浇熄怒气。她有苦,却不敢倾诉。

  “这些年来,我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是她的忌日,我一定会回到这里,没有一次例外。怕她认不出我,我还会刮去刻意掩人耳目的胡子;怕自己忘不了她,所以离开这里到处流浪;怕会有和她一样的女人,因此总是孤单一人……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都是为了她。”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借着这动作让自己忘记心痛的感觉,可惜无用。

  她勉强扯起嘴角,“你真诚实。”

  此刻,她终于体会出他先前的隐瞒,其实是为她好,她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傻得以为他坦白对她才是最好的。

  “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逃得够远,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也看不见,我真是这么想的。”可他这一逃,就是十二个年头。

  两手覆上唇,毕颜缩着身子不敢哭出声,将眼泪逼退去。她不要在此刻滴下眼泪,卑鄙的想博得他的同情。

  “直到你为我挡下那一刀时,我以为自己又将你推向和她相同的下场,在那一刻里,我终于明白不管逃得多远,时间流逝多久,忘不了的永远也忘不了。”

  “我不是她!我和她不一样,不要拿我和她比较。”毕颜嘶声喊道,这对她一点都不公平。

  “是,你和她不一样,只是错觉让我以为你和她是同样的人。”但不是,她的三日一行在在说明她和凤琳是不同的人。“你不是……不是她。”

  “你失望吗?”为什么要到现在,她才晓得自己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我让你很失望?”

  古奎震沉默,没有回答她的话。偶尔跃至她身上的那道浮影会残留在他眼底,偶尔她说过的话他曾经在很多年前听过,偶尔她一个小动作会让他想起凤琳……这叫替身吗?

  “若真是如此,我感到很抱歉。”半晌,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连一滴眼泪都不愿落下。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他的心中只是个替身,更不愿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她的时候,只是眷恋她身上那道重叠的影子,他透过她去看另一个女人,甚至是思念着那个女人。

  “你没有办法代替凤琳在我心中的位子,永远。”

  毕颜用力咬着唇瓣,直到温热的血液落入喉中,她才惊觉温柔的他,也可以如此的残忍伤人。

  “毕颜。”古奎震伸手抚上她的唇瓣。“不要这样,听我说。”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听进她的耳里却显得太过尖锐。

  她欲闪过他的手,不想再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这些日子以来,我察觉到很多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有些想法渐漱与以前不同,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介意她的闪躲,将手收回身侧。“嗯,让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是你吗?或许是你,我才知道不需要任何外力,我就可以忘记那些可怕的记忆,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某个人身上,站在她身边,尽管脚下土地曾经发生风风雨雨,我的心仍旧平静,我的视线仍然锁在她的身上。”

  他的目光藏在夜色里,教毕颜看不清楚,也不明白他话里的含意。

  “不管我如何努力,我抹不掉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我以为留下足印的是凤琳,可在此时我虽仍记着她的毕颜,却再也忆不起和她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倾身向前,带笑的双眼凝视着她,“很奇怪,对不对?”

  毕颜被他怪异的说法给弄得一头露水,拼命忍住的泪终于滑出眼眶,“我听不懂。”

  古奎震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没关系,以后……以后你就会了解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呜?”埋首在他的便里,她哭得唏哩哗啦无法停止;此刻的她,就是想落泪,找不到原因。

  他将她拥得更紧,不让她见到自己脸上的挣扎,“我答应你……重新开始。”

  从现在开始,他要为她着想,要对她很好很好,让她不再受罪辛苦。

  沁凉夜风轻抚过温热的土地,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不见痕迹,逗留得极为短暂,离去却显得过于匆匆。

  古奎震牵起缰绳,“走吧,也被人家伺候得够久了。”

  他无奈的看着仍旧杵在原地不肯合作的黑马,或许它觉得待在这里比跟在他身旁好上千百倍,这畜生还真是够聪明。

  黑马甩头喷气,就是不肯迈开脚步。

  “你希望待在这里?”他拍拍马背,试着安抚它的脾气。

  黑马再次甩甩头。

  “不是?”古奎震试着解读它的意思,他向来对马很有办法,或许是长年征战的关系,对付它们自有一套方法。“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和我走,我想不出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黑马左顾右盼,目光频频看向马厩门口,像是在找寻什么,脚没有踏出半分。

  看见它古怪的模样,古奎震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别找了,只有我。”他笑了笑,拍着马背。

  他话一说完,黑马连气都没吭一声,将目光锁在他身上。

  “我希望她过好一点的生活。”这畜生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聪明有灵性。“没必要拖她一个女孩家陪我火里来水里去的,对不对?”垂下头,它在原地踏步,甩着马尾。

  “你会谅解的,是不是?”古奎震拉起缰绳,这回他毋需花半分力气就将它牵出马厩。“就算是减轻你的负担,没什么不好的。”

  听闻他的话后,它扭过头冷冷扫了主子一眼。

  他忍不住轻笑开来,这畜生够古怪!

  马厩离主屋有段距离,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影。他想走得无声无息,至少不用听见任何慰留,或是阻止的声音,而且也不会尴尬。只是这一幕让他感到熟悉,十二年前,他也是走得这般寂寞伤心。

  古奎震抹掉脸上哀伤的表情,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恢复一贯的冷漠无温,见不到半点失控的情绪。

  牵着马朝后门走去,只要他离开这里,就能保毕颜永远平平安安。他所能为她做的、留给她的,只剩这么多。古奎震在心底说服自己,不要回头,绝对不要。

  就在他欲推开门时,一声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他反射性的转过头,只见一道硕长的身影停在他眼前。

  “不和我说一声吗?”

  “晋熹,你怎么在这里?”

  “为你送行。”晋熹斯文的俊容浮上淡淡哀愁,“你还是老样子。”

  “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和我一样。”他浅浅一笑,“但我更讨厌不告而别的离去。”

  “我别无选择。”

  “你确定这样对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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