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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这两天里,他不知和自己说过几回,她早已不在身旁了,可他还是无法忘怀。

  他会在赶一阵子的路后突然停下脚步,反射性的回过头,直到马儿嘶鸣一声,才笑自己愚蠢,策马继续往前。他会在用餐时叫上一碗甜汤,等到酒足饭饱后才发现手边还搁着甜汤,然后付了钱后匆匆离去。他也会在摊贩前停下脚步,看着商人努力叫卖,转身准备开口时,才发觉身旁根本没站人,待在原地错愕许久……

  他承认,未适应她不在身边的事实,所以他做了很多蠢事显得很可笑。

  两天之内,他笑了好几遍,每一回都在笑自己奇怪的举止,而且还笑了很久很久,他花了很多时间在笑自己做的傻事。

  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想笑,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才会让自己好过,才能告诉自己往前走。

  每当他觉得孤寂时,就会这样告诉自己,然后继续未完的旅程,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很空虚。

  闭上眼,他不要自己再多想,怕在越探越深之余,会将自己伤得更深。

  月亮高挂夜空,洒落一地银白光芒,细微的声响乍然响起,而后遭夜风卷走,古奎震虽然闭目养神,但并没忽略掉那道声响,瞬间,肌肉奋起蓄势待发。

  对方悄然无声潜近他身边,古奎震握住身侧大刀,轻力一使寒刀出鞘,挡下对方挥来的长剑。定眼一瞧,他见到发出攻势的男人,腰际上挂着一块通体红艳的璩玉。

  错不了,就是他们!

  格开长剑,他闪过左方扫来的剑气,翻过身站稳脚步,气一提砍向前方,兵刀发出相击的声响,声声尖锐直逼入心。

  墨黑色的眼里写满戒备,古奎震手中的刀划开其中一人的胸膛,闷哼声紧接而来。他身一撤,站定后又劈开一柄长剑,乘隙砍下对方的头。

  古奎震身手俐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居倒敌方,刀口上染满热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透冷的杀意。

  他举刀挡下一把真朝他劈来的锐剑,目光扫向来人,古奎震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这双眼他曾经见过,但此刻却忆不起。

  眯起眼,他看向男人腰上挂着的红璩,就是一开始朝他发动攻势的人。头一偏,他及时闪过长剑,这人的身手比起以往那些杀手还要矫健。

  古奎震决定先解决其他人,再和他交手,若自己下手够仁慈小心,或许还能从他嘴理问出些蛛丝马迹。

  心念一转,古奎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攻势越发凌厉,没有多久的时间,树林里只剩腰上挂着红璩的男子和他双双对峙。四目相对,他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率先出手欲将对方擒下。

  他一定曾在某处见过那双眼,要不怎有相识的感觉?古奎震一边出手还击,一边在心底揣测来人身分。

  手一挥,他劈落黑衣人的剑,大刀搁在他的颈项上,手迅速点住他的穴道,活捉对手。

  古奎震盯着那双眼许久,伸手扯下黑衣人蒙在脸上的布巾,当下却傻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邱邑看着他,一声末吭。见到古奎震满是错愕的表情,他只能感到抱歉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怎么会是你?”

  脚边倒卧数十具尸体,沾上热血的黄土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诡谲,看在邱邑的眼底十分心痛,这些无端遭卷入的人,是何其的无辜。

  “回答我!”古奎震怒不可遏,握着刀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邱邑抿着唇,不发一语。

  “说不说?”大刀搁在他颈项上,古奎震既震惊又愤怒。

  “小的无言以对。”

  “该死的为什么是你?”他大吼一声,“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你?”

  邱邑叹口气,“震爷,对你,我感到十分抱歉。”

  他颓然的将刀收回,掏出怀里的红璩,“原来这些年来,和我有纠葛牵扯的人竟然近在眼前。”躺在掌心里的红璩,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对于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邱邑只能说声抱歉……”他强做镇定,却忍不住语气里的哽咽。

  “这块璩玉的主人是你呜?”古奎震扬高手里的红璩,艳朱色的光泽映入两人眼里。“告诉我。”

  “是,是我。”

  “说谎!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衔命而来的傀儡。”古奎震气得将那块红璩掷到他身上,“要不这是什么?”他粗鲁的扯断邱邑腰上的红璩,凶神恶煞的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还需要我证实什么?”邱邑淡淡地问道。

  “邱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古奎震失控大叫着。

  “事实摆在眼前,就如你所想的那般。”

  “我不相信!”

  “这些年来安静站在一旁的我,看得比谁都还清楚。”邱邑迎向他受伤的目光,眼眸里满是莫可奈何。“如今会走到这个地步,你和他都没有错,我明白为什么晋爷会这么做,他已经失去太多,就连你也失去,他受不了,若换作是我,也会和他一样。”

  古奎震几乎无法站稳脚步,和镇定的邱邑相较下,他显得慌乱。

  “他一个人过得很不袂乐,但是却走不开,有时他会一个人沉思许久,直到我出声唤他才回过神,在那一刻里,你晓得我看见什么吗?”纵然时光流逝已有十二载,晋爷仍然忘不了。“他眼底的伤,和他的眼泪。时间对他而言,不足以弥补心底的痛。你走了,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纵然官大权重又如何?悲伤的时候找不到人诉说,高兴的时候没人和他一块分享,就连笑,都得先骗过自己才能骗得了别人,你晓得吗?他活在自己堆砌而成的谎言里,告诉我他过得很快乐、很充实,很高兴上天赐给他富裕的生活,但看在我眼里他却是一贫如洗呀!”

  夜深露重,阵阵夜风有着沁透人心的寒意,教古奎震不寒而栗。

  “他的伤口没有人发觉,就连我也是在无意间才看见的。”豆大汗珠滑过脸颊,邱邑暗自冲开被制的穴道,向后退了好几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颓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很抱歉把毕颜小姐卷入这场恩怨里,她是个单纯没有心机的女孩,却让她看见这么残酷的事实。”

  “邱邑!”直到这一刻,古奎震才惊觉那双眼也曾出现在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不要!”

  即便要付出代价?

  耳边回荡那日和那名老人在桥头的谈话,他终于明白何谓代价!

  一“我的能力微薄,不能为晋爷做点什么,他的哀伤痛苦我无法分担。”丝丝红艳的血染在银白匕首上,看得古奎震胆战心惊。

  “不要!邱邑,别做傻事。”

  “他为我做了很多,但我却无法给予半点回报,震爷,如果你已经得到救赎,那么请拉他一把……好吗?”

  “睡不着吗?”

  毕颜回过身,看见晋熹站在凉亭外,两眼带笑的看着她。

  “嗯。”她回以微笑,却在转回头后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要不要找人聊聊天?”晋熹步入亭内,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就当作是解解闷。”“那你呢?怎这么晚还没就寝。”

  晋熹指着眼睛底下的那两圈,“见到没?它有没有更黑一点?”他苦笑一声,“我在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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