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佟月 > 良人不得宠 >


  他的眼眸虽然半眯著,却仍像是鹰眼那般地锐利慑人,即便他现下的举止可说是十分慵懒地,可却像是只凶狠的豹子,能在下一秒钟将人撕得粉碎。

  有别于他那奶油小生长相的父亲和小家碧玉的母亲,他高大且粗犷,半长的黑发束于身后,像是抑制那随时会奔放的野性。他的外貌据说是遗传自那雄才大略、并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们在这座山安顿下来的曾祖父。

  然而……这样有著霸主气度的男子……却也有窝囊的时候。

  游少观又略往屋里头瞧了一眼。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进去的,即使百般不愿,可他也不想给她难堪。

  他终究会进去里边的,只是不是现在。

  他的内心的反抗自他得知这桩婚事后,便没有削减过──

  “我不娶!”

  “那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还交换了信物。你若是反悔了,是要将我的面子往哪摆?”游观之的娘悠哉地说道。

  相较于娘的慵懒语气,他的语气显得激动许多。“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娘您难道不明白吗?”再说娶妻要做啥?就算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又如何?还不只是多一张嘴吃饭?

  “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没听过。想必是您又拿什么‘山下人说的话’来蒙我了吧?”哼,就算有听过也打死不承认。他还听过“夫死从子”呢,只是没胆说出来罢了。

  她翻了翻白眼。“总而言之,就是我想要抱孙子了,你也实在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咱是做贼的,想要抱孙子,下山去抢个娃儿回来养不就得了。”

  “这种缺德事你也想得出来啊?”她大惊。

  “逼人嫁娶就不缺德了?”游观之愤怒地反问。

  她沉默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那好吧,娘也逼不了你。”为娘的摊手,又叹了声,似无可奈何,接著大声地嘀咕了起来。“唉,郁央国的女人也真够可怜得了,一旦被订了下来,终生就没有反悔的机会。”说著起身,往屋里去,一边说著。“就让那女子守一辈子寡,当个老姑婆也没啥不好,落得清静……”

  他的娘亲一向很明白以退为进的道理,更糟糕的是她依恃著“天底下的事,老娘说了算”这句话,让她做起事来,顺心无阻。

  谁敢不听她的?连他那名存实亡的头目爹爹都怕她三分,从年少时的“不得不娶她”,到十几二十年来的“不得不听她”,甚至,他娘做贼做上瘾,爹就连头目都干脆让她做了。

  当年他娘就是好色,瞧他爹长得唇红齿白、一副书生样,便自备嫁妆、挑了个良辰吉日逃家,自动嫁上山来。

  或许她天生就是喜爱逼迫他人婚事的吧,胁迫完爹就来强迫他。

  游少观烦躁地叹气,瞥了眼身旁的那条红彩带,那是他方才自门上扯下的。屋里的灯光自门帘的缝隙中静静地流泄而出,恰巧映在那刺眼的红上。

  他嫌恶地挪开眼,不愿去想他此刻一个人待在屋外,将屋里的那人晾在那儿是否不妥。

  她无辜,他难道不是吗?指腹为婚?得了!

  天晓得是不是他那个老是有些惊世骇俗举止的娘,在多年前领众下山劫财时,看上了人家的闺女,便在抢夺财物的同时,自作主张地“顺道”将他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要不就是她拿刀要胁,否则谁会随随便便将女儿往山贼嘴里送?

  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

  除了他娘,有哪个千金小姐好日子不要,反倒要嫁到山上来给贼当妻子?他派人打听过了,凤仁查的那三个女儿各个如花似玉,什么嘴歪脸斜、手断脚跛的毛病儿都没有……山下的公子哥儿们可属意了。

  换言之,她也是被逼的吧?

  那感情好,她不想嫁,他不想娶,两人不就得到共识了吗?再好不过了……

  第四章

  “你何时学的医术,我怎么都不知道?”游少观坐在床上,背倚著枕头,神色依然冷淡,但他那双淡色眼眸却满是兴味,好整以暇地瞧著坐在床畔帮他把脉的凤语笺,闲适得很。

  但他得到的回应,是他妻子的沉默和一张比他更为冷淡死硬的脸。

  “千金小姐不都是在家绣花、赏花之类的吗?要不就是写写字、弹弹琴……还是……其实你压根儿就不是凤家的千金,只是个外人?”

  挺行的嘛,猜著了一半。凤语笺在心里头没啥诚意地喝著采。不过相较于他的联想力,她觉得他自言自语、还能顺道自得其乐的能力才真正令她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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