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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你知道吗?”他不在乎她的沉默,脸又探近些,眼眸始终锁著她。“我一直好疑惑,为何即使你的脸像强尸般死灰,却仍是那么美丽?”

  依然是沉默,凤语笺像是聋了一般。

  自那天他“神奇地”醒过来后,使人扬起恶寒的话语便常会无预警地自他嘴中冒出。她终于明了什么叫做“口蜜腹剑”──他说著像蜜一般好听的话,而她听在耳里,却像一把剑插在她的腹部那样难受……她并非一开始就能同现在这样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或许她真是天赋异禀吧!几日下来,面对他那些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甜言蜜语,已经能够压抑住想打他、踢他、拿针扎他、找把刀捅他的冲动了。

  如今就算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什么不要脸的话,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脸红也好、手忙脚乱也好,甚至是将饭菜烧焦等种种事件,都不会再发生在她身上。

  但偏偏这男人不会善罢干休。她漠视他、给他冷眼却完全无济于事,他始终用那像是在看著新鲜玩物的眼神回望她。

  以往,她若不要他闯入她的私人空间,她也是这样给他冷脸看,而他就会知趣离开──忿忿地离开。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那般容易打发……

  她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怎么突然像是对她……产生兴趣了?

  她放下他的左手,依然没有看他,只是将掌心朝上,要他把右手给她。她可不要横过他的身子去探他的右腕,免得被吃豆腐。

  游少观瞄了那洁白的掌心一眼,很快地伸手轻抓住她的指尖,头往前一探,在掌心留下一吻。

  啪!这是凤语笺的回礼──饱满浑厚、扎扎实实、保证童叟无欺的一巴掌。

  这人的面皮果然厚实得很,打得她手都疼了。但总算是报了仇,光是听那清脆的声响,心头便舒爽得很,然而她的心却快速奔跳著。

  这男人真是惹人厌到众人挞伐的地步了!

  “嘿!”游少观抚著左脸,扬声抗议著,却不见丝毫愠色,语气也随即软了下来。“这可是会疼的。”

  凤语笺默默地瞄了他一眼,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愧疚。疼吗?疼好啊,就是要他疼得哀爹叫娘。

  不过……挨打还能笑,可见此人中毒之深。

  她还未能得意太久,游少观像是没尝够苦头,左手又伸了过去,拉过她方才行凶的那只手,摊开掌心,满脸心疼地道:“啧啧啧,你瞧,红成这样。”说著还用右手轻轻给她揉著,还帮她吹著气。“疼吧?”

  见鬼了!凤语笺自制力十足,强力压下瞠目结舌的蠢样,依然以冷眼相对。

  她想要抽回手,但却在他的抓握下动弹不得,她不悦地凝眉,左手伸至右方腰侧,抽出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扎进他的左手。

  “嘶!”游少观咬牙叫出声。

  那又凉又麻的难受感觉像是自指尖爆出似的,爬满了他整只手臂,逼得他不得不放下妻子那柔嫩的小手。

  凤语笺接收了他的右手,收回心神,三指置于脉搏上。瞄了一眼咬著牙的他,那纠结在一起几近扭曲的俊脸,让她的心中涌上一阵快意。

  瞧他还敢不敢造次!不过这男人还颇有骨气,修养也挺好的,甘愿乖乖受罚,不像村里那些男人受一点伤就你娘他娘地乱骂一通。她还刻意延长了把脉的时间,直到他看似快翻白眼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他的右手,并抽出他左手腕上那支一寸六分的毫针。

  游少观甩了甩左手,唇角依然透著笑。“如何?我的身体好些了吧?”他的语气中有些得意洋洋。

  她别过头,朝外头嚷了声。“钫儿,你在外头吗?”

  小小的脚步声很快地奔了进来。“娘。”

  “记下我所说的,上张老头屋里去拿这些药。熊胆、梅花一钱二分,槐花两钱半,藏红花三钱半,白芷、当归、生地、防风、黄芩各六钱,金银花一两二钱……记下了?”幸好这孩子较像她,不似他那土匪老爹。他遗传到她惊人的记性,她只须说一遍,他便能记牢。

  游钫之的表情看似有些怪,但仍是乖乖地应道:“记下了。”

  “你教我儿子医术?他以后可是要当土匪头儿的,不是大夫哪!”游少观扬起眉道。

  游钫之愣了下,看了下爹,又望向娘。“娘,孩儿可以身兼两职吗?”

  “当贼也没啥不好,待在山上落得清静。”凤语笺平淡地道。

  这话倒是在游少观意料之外。他以为她恨透了贼……

  “爹,这下不成问题了。”游钫之禀报道。

  游少观没怎在意地浅笑了下。他知道儿子聪明,同妻子学些他没法儿教的东西也是好的。

  “伤口不是得换药了吗?”他又问向凤语笺。

  但凤语笺依然没理会他,看向儿子。“你贾伯父来了吗?”她记得贾乡今儿个要来跟游少观报告一些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来过了,方才还陪我玩呢,但后来秦叔叔来找,就又走了。”

  凤语笺点点头,交代著。“去拿药时顺道找你贾伯父一起回来,请他帮你爹换药。”说著就往外头走。

  她才不要自投罗网地横过身子帮他换药呢!她对趴在他身上让他享尽豆腐餐的事儿没什么兴趣。

  “娘您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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