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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莫凡毅却笑了,“很好,你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老古董,如果你不健忘,应该还记得彭钧达在九年前的冬天,你正在赶批学生的期末考试卷时去找过你,而他最后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谷靖桐的心狂跳了一下,“当然记得,不过,你别想套我的话,也别痴心妄想我会听信你的一派胡言!”他一脸戒备地望着他,生硬地说。

  莫凡毅却淡淡一笑,故作轻松地拍拍谷靖桐的肩头,重复着九年前诀别时的动作,“保重,老友,有机会的话早点成家,我可不希望提早在故宫博物院瞻仰你的‘遗骨’!”

  谷靖桐的脸色刷白了,“有……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小彭!”他惊瞿得连连摇头。

  莫凡毅凄楚地撇撇唇笑了,他的脸色和谷靖桐一样灰白,“我还可以补充两件事让你相信,那天深夜里我在你的信箱里放了一包牛皮纸袋,里头有一封短短的信笺,交代着要把那份‘史前人类的艺术观’的研究报告送给你作为纪念,并托你将我的乐谱转赠给夏筠柔,而……”他停顿了一下,望着谷靖柚愈发苍白而激动的脸,语音悲凉地继续说:“莫凡毅额头上的这道疤是我情急之下为了救他而出手太重,害他一头撞上安全岛而留下的疤痕!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灵魂竟然会附在他的肉体上。”

  “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谷靖桐倒抽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我也是,老古董。”莫凡毅喉头梗塞地哑声说。

  夏筠柔万万没有想到谷靖桐会来找她,而且居然是专程充当莫凡毅的说客来着。

  “筠柔,去见见他吧!给他一次申诉辩驳的最后机会,不要就这样定了他的死罪。”谷靖桐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没有定他的死罪,而是……他定了我的死罪,在五年前,他亲手拿着利刃杀死我对他所有的感情。”夏筠柔绷着脸尖锐地说。

  谷靖桐摇头低叹了一声,“筠柔,你知不知道,他在杀死你之前,已经不知道杀死他自己多少回了。”

  夏筠柔心头一震,她脸色微微泛白了,“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连你也替他说话?他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收买你来替他当和事佬!”

  谷靖桐并没有被她尖刻的措词激怒,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语重深长地叹道:

  “如果你知道他的经历,他所受到的痛苦,你也会被他打动的,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我相信你也不是。”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夏筠柔仍然冷着脸,一副麻木不仁没有丝毫转寰余地的迹象,不禁蹙着浓眉轻轻摇头又逸出了一丝叹息,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她,“这是他写给你的,他说,你看了或许会法外施恩给他一个解释辩驳的机会。”

  夏筠柔并不想看,但她的眼睛却有自己的意志力。

  那张小小的纸条上有着莫凡毅苍劲飘逸的字迹,上面写着一阙诗词,一阙让夏筠柔呼吸困难、脸色遽变的古诗词。

  欲望淮南更白头

  杖藜萧飒倚沧洲

  可怜新月为谁好

  无数晚山相对愁

  老天!这阙诗词是——是刻镂在彭钧达小石屋墙上的那阙诗词!

  莫凡毅怎么会知道的?这——

  谷靖桐深思地望着她雪白而震动万分的容颜,感慨万千而别有深意地叹道:

  “带着你的疑问去问他吧!他在小彭的坟前等你,我只能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理喻、不可思议的事并不是电影和小说里头才有,现实生活也有可能会发生的。”

  夏筠柔心乱如麻地瞅着他,脸上除了苍白,还有一份欲迎还拒、近乡情怯的踌躇和矛盾,“谷教授,我……”

  谷靖桐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筠柔,他已经受过很多非人的折磨和苦难,如果,你连一点申辩陈诉的机会都不给他,你会后悔遗憾一辈子的。”

  夏筠柔的心颤动了一下,握着那张令她六神无主的便条纸,她的眼圈儿倏地红了,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阳明山公墓。

  莫凡毅坐在自己的墓碑前,辗过心头的是一份悲凉的心酸和恍如隔世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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