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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一怔,立即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两人有了关系就不用她还钱?“不不,一定要还,要还!”

  “别这么大反应。”徐傲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只要有客户我就不愁没报酬,你那点小钱算什么。”

  “这是你的事,我一定要还你的钱!”以前还好,现在说不用还钱就太那个了!他当她是什么人!

  徐傲没说话。

  方姒还是全身绷紧地瞪住他。

  “整个小刺猥一样!”徐傲望了她一眼,等着数位客人自身边走过,才摇头说,“我说不用你还款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先供弟弟渎完大学再说,等我再次霉得要整月吃方便面的时候你再搭救我成了!”

  “一大早别胡说!”她急急低斥,“只要你谨慎从事,不再冒险就成,别这样咒自己!”

  她是真的想他好,徐傲感动。不过,痛苦的经历总会令人产生一些不安全的感觉——她说不会借着和他上过床要求从此不再还款是不是欲擒故纵?如果是,他失望。如果不是,难道就喜悦吗?他不知道,却能从中嗅到沉重的感觉。

  毕竟女人这种牛物,在许多时候,会把爱情与功利同时并存。这是他的经验,也是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经过一段时间的拼博,徐傲经济好转。方姒陪着他买名牌衣服,买名表,出入昂贵的餐厅,与他同一圈子朋友见面。徐傲总是一脸淡然,言语戏谑,似乎不意外自己在短时间内转危为安。

  方姒没多问,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这很正常——徐傲曾以一个孤儿身份一度成为股圈中的黑马王子,必有一定理由和能耐。

  徐傲仿佛也猜得她知道他完全不在乎区区的九十万。虽然不止一次和她说过不用再汇钱给他,却没有把借条还她,也没有明确地说把账目一笔勾销。

  方姒猜他这样是不想她认为自己用身体和他交换利益,所以依然每月节约度日。与此同时,也隐隐感觉,徐傲在无声表示,他和她没有机会成为能够享用他财产的夫妻。

  她甚至觉得,徐傲总是有意无意和她划开距离,有着随时可能和她分手的心理。她曾经悲观地觉得,如果两人分手,他会选择在她搬离徐家的那一刻,当着她的面把借条撕掉!那么,她走得舒心,他觉得安然。他好像一直为这样的结果而准备着。

  每次亲热,他都在旁边监视她服下避孕药。有一次事前发现没了,他居然立即跳下床,套上裤子和拖鞋奔到楼下便利店购买……

  望着急匆而去的健硕的背景,她几乎落泪——看似淡然无事,戏谑满口的徐傲,其实精明得近乎冷血!

  但数月的相处,已令她极度沉溺——他的笑容、幽默、乐观、自信和笑看风云的人生态度令她迷恋不已,脑海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只要依附着他,就不会再觉得生活无情,世事沧桑。

  这是个非常美妙的画面。可惜,内中欠缺灵魂——眩目只是刹眼的效果,丰富的颜包形同堆砌。这是一副没有生命的画卷。

  她开始觉得烦躁 触感不知怎么的就敏锐起来,每每在大厦内行走,总觉得有人在观察她。缕缕目光仿佛暗藏角落,无处不在,以致她渐觉精神紧张,情绪低沉。

  与此同时,她莫名其妙地变得喜欢照镜子。上班时每每躲进洗手间,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查看鼻子黑头是否严重,皮肤足否粗糙,脸颊有否粉刺……晚上回家,同样在浴室里左扭右看,仔细研究自己胖了还是瘦了……若发现有与相像不符合的现象,便死钻牛角尖,拼命查书或上网,要找出弥补方法,为此买了成堆的柠檬——去斑;数公斤胡萝卜——抗老;甚至咬紧牙关买了一套以前连看都不敢看的高贵护肤品和化妆品。

  虽然注重了仪容,但被不知属于何人视线监察的状况仍然存在、这令她极度不安,精神紧张莫名,每天入睡前,心底里的不快会令部浮现,它们纵横交错,盘旋不止,游曳在一整夜的梦里。

  这天,她下班回徐家。

  “方小姐好。”电梯前,两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林太好,朱太好。”数月前,电梯坏掉了,曾和她们在楼梯间走累了,坐在石阶歇息,两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自我介绍过。

  “下班哪?和徐先生烛光晚餐?”朱太人如其名,与猪的身型比例成正比,说话间瞄了瞄她手上数个胶袋。

  方姒笑了笑没说话。浅薄的嘴脸自小见识,只要对方手指未曾举起,就不屑劳神伤气。

  “听说徐先生是不婚主义者呢,却净是能结交体贴又大方的女友,真够本事哟。”林太的弦外之音十分刻意,更在话后无耻地观察她的神色,然后朝朱太挤了挤眼睛。

  “是吗?”方姒仍然在笑。

  “是啊,不瞒你说,他搬来这儿八年啦,女友一个比一个漂亮。”朱太太叹了一口气,颇有同作红颜知薄命的叹息,“其实男人都是贪新忘旧的性子,像我家那只死鬼,早两年不也被外面的狐狸惹得心痒痒?幸好我发现得早!不然咱这个家就散了!”

  方姒觉得刺耳,可惜电梯未到。

  “我家那个不也是!”林太像在进行悲剧比赛,感情上面非常投入,“前年工作时包养了个妖精似的女人!后来被我发现,悄悄跟上去找到那女人扇她好几个大耳光,说再沾着我老公就砍死她,他们才勉强断了——哎,别说我多嘴说一句说啊方小姐,咱们领了证的女人都没有保障,何况你无名无份跟个说要要玩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的男人?如果真能守一辈子倒好,最怕你人老珠黄,三十好几时他才说大家没感觉要分手,到时人又老钱又无!想找男人再看你一眼就难咯!咱们拿着结婚证的可不同,不死敲他一笔‘赡养费’才怪!”

  “是啊,同居时他想要你招个手就行,不要你时在外面同样招个手就成了!”朱太有点激动。

  方姒本不是耳朵软的人,现在竟然也听得脸色微白,“我们没想过这些问题……呃,现下的年轻男人都这样。”

  “朝他暗爪,如果他真没结婚的意思就得小心!当然啦,如果你有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有乎曾经拥有的新潮思想,那什么结果也没所谓了。”朱太一脸认真。

  “就是。”林太噘着嘴点头。

  “不过,方小姐相貌端庄,有教养的样子,一定是比较传统的女孩啦。”胖胖的朱太性子好像就好些,目光没林太尖酸。

  “呃,应该是的,不过也不一定……”她不敢正面回应,心中奇怪这两女人怎么就这么在意她和徐傲。心中想要借故离开,双脚却站着不动。此时,电梯刚好到了,只得随着两人步进梯内。

  “但我看你整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子,这类人碰着徐傲也真是……”朱太突然住嘴。

  方姒睁大眼睛看着她。

  “说吧朱太,不说就没头没尾的,方小姐还以为我们存心搅和呢!”朱太望了望林太,“不太好吧。”

  “或者方小姐想听呢。”林太用肘子撞了撞她,又朝方姒笑了笑。

  方姒觉得怪怪的,垂脸不出声。

  “我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老实话哟。”朱太叹了一口气,提手按了电梯顶楼的号码,扬着手说,“徐傲搬来这儿六年,净是和些涂脂抹粉,狐狸精似的女人瞎搞在一起,我们碰面也见着好几个了,却总是没多久又换新面孔。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他现在仍然是这样啊,有人说不时碰着他在那些地方出入。唉,我们见你端庄贤淑,多事提醒一句罢了,可别在和徐傲聊枕头话时把我们供出去哦,不然以后见着会很不自在的。”

  方姒兀自发呆。

  “方小姐——”林太在叫。

  “什么?”她轻问。

  “我们希望你别向徐傲说起今天这翻话,省得被他骂我们多事!”

  方姒脸色发白,表情僵硬,半天才晓得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见她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后,步入电梯下楼同家去了。

  方姒拧开家门进去,正要关上门,发现未曾拨出锁匙,又跑出去拨了,然后傻傻拧着菜朝厨房走去,也没像往常一样检查鞋柜里的拖鞋,看徐傲是否在家。

  “脸呆呆的,怎么了。”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方姒一愣,头一低,侧过身子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站住!”

  她机械化的转身。

  他上前来观察她。方姒垂头避过,拧着菜朝厨房走去。

  徐傲皱了皱眉头,在后面叫,“快点煮饭,一会我外出。”

  听得他一副命令的口吻,方姒越发郁闷,垂脸无声走进厨房。

  望着那袭郁郁寡欢的身影,书房门前的徐傲摸起了下巴——她今天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莫不在外受气了吧?这样想着的同时,一双脚自发性地往厨房走去。

  站在门边敲了好几下门,徐傲才听到她带着鼻音的回话——哭了?他连忙推门进去,咦,不见人?

  “方姒?”

  “呃……”几下抽气声自储物柜边响起,随即传来

  “窸窸窣窣”的醒鼻涕声音。徐傲连忙走前一看,却见她垂着头蹲在柜边用螺丝刀使劲拧着门边的关节板。

  “原来是柜子坏了……停手停手……让我来!”徐傲躬身抢过她的螺丝刀。怎知才刚蹲下,方姒立即站起身子避开与他平视。

  “这柜子是前业主留下的,质量真糟糕,迟些换了它……喂……”徐傲抬头,“看看上面对齐角,我要拧紧它!”

  方姒闷声应了,别过脸托住柜门。

  徐傲瞥了她一眼,立即放下工具,起身捉住她的肩头起劲地瞄,“怎么哭了?早就觉你这阵有些不妥,是不是被人欺负?”

  他这么一问,方姒越发脆弱,眼睛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徐傲一怔,把她拉进怀里拍着,“气我刚才说你呆?哎,只是说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口没遮拦……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道歉,我道歉,千不该万不该拿我的好佣人开玩笑,行了没?”

  方姒略略挣扎,“不关你的事,我不是气那个……”

  “那为啥哭了?还高招到扮作修理柜子?”

  她垂头不出声。

  “我问你为啥哭了?还扮作修理柜子?”原封不动再问。

  “一时情绪低落罢了……”方姒用手指按了按跟睛.仍然不肯望着他。

  “是不是家里有事了?”

  “没。”

  徐傲盯着她,“是不是公司有人令你烦了?”

  “不是……”

  “那究竟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压力,情绪低落是常有的事,总不成都拿来哭一哭。”徐傲语气轻柔,却不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神色。

  他的话关怀备至,像一团气似堵在她咽间,方姒哽咽准言,“没什么,真没什么,我只是怕……”

  “怕什么?”

  她抬眼,“怕我将来老了,你不要我。”

  徐傲一窒。

  “你不会和我结婚的,对不对?”

  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眼泪迅速冒出,汪汪盈动,形如泉眼,“果然不出所料,你对女人从来如此。”她深吸一口气,一甩头,漠然转身,“请出去吧,我要煮饭了,不然会饿着主人你。”

  过了半天,徐傲才拖沓着走出厨房,站在门边时,问:“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没有。”她头也不回。

  “那为什么……”

  “放心,我不习惯在外说主子长短。”

  他不语。

  感觉他无心哄回自已,方姒更是委曲,“我不但尽职,还有优惠待遇,说出去谁没脸子?傻子才会说!”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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