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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因为我不止佣人身份,还当了你的床伴。”她强忍锥心的悔疚,哽咽说,“不过,我是个标准型的女孩子,早日结婚生子是母亲也是我最大的期望。从今天开始,咱们关系要重新整理。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心思成家立室就别和我玩!”

  话未说完,她咽间一堵,几乎喘不过气来——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献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虽然现代社会并不在意这个,但在心理上,她仍然后悔得想杀死自己!

  徐傲瞅着她不说话。

  “请让一让。”方姒转身,木着脸在他旁边经过,朝卧室走去——早知道他会对此话题保持箴默,更没可能会说出骇人听闻的“我爱你”三个字。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他。古人云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果然对极,若非自己春心荡漾把持不住,何会马失前蹄,失心失身又失势?

  就在她即将进入卧室时,听得身后的徐傲轻说:“发泄一下情绪是好事……至于将来……人生其实无法预知未来,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把握享受,反而要自己拼命推算一条无解的方程?”

  “因为我不同你。”她顿足,“你孑然一身,置身事外,人负你你负人,游戏罢了。”

  “我……”

  “别说了,一切我自愿的,但现在后悔了!”

  “何必这样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她冷冷望着他,“无名无分任劳任怨侍候你,直至你厌倦我为止?”

  “也可以不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你母亲……不轻言分手。”

  “我没死,我弟弟没死,你凭什么照顾我母亲?”徐傲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我们是朋友吧?”方姒淡淡的,“免了,帮助朋友是义务,帮助家人是责任,这道理三岁孩子都晓得。”话毕,她没再望他一眼,转身进入卧室收拾。

  吃饭时,方姒一脸漠然,不言不语。徐傲铁青着脸,异常烦躁,仿佛被人发现身上的衣服原来有一层破烂的里子,既害怕对方失望的表情,又为虚假的自尊自艾自怨……

  一口饭突然噎住咽间,徐傲捂嘴低咳!饭团咽下却仍然闷得想呕吐……猛然间,他发现这一切一切都缘于方姒的影响!他太过重视她的感受!这在初恋女友之后,方姒之前的女友之中,绝无仅有。不过,他是个从小就晓得把困境简化的人,便往嘴里塞了把菜分散精神,随意说:“今晚这味麻油拌茄瓜很好吃……”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望她,继续说:“是加了香葱的缘故,如果没有这点缀,茄子的味道会很闷。”

  她淡声说:“我七岁就晓煮饭给弟弟吃。”

  “我七岁时还挂着两条鼻涕,分不清香葱和香蒜。”他想摆个笑脸,方姒望也不望他,只得作罢。

  “你与我不同,不用花心思牵挂着谁。”她话拐了回来。

  “我不认为这样很好,正如我不认为当一个孤儿是艰幸福的事情。”

  方姒垂着脸拔着饭,不出声。

  “但我并不讨厌自己这种过去。因为它令我拥有了最广阔的天地和自由。生命和自由任我支配,而你的自由不可能完全属于自己,因为有一半要留给你的母亲和弟弟,既然我们只是因为经历不同,追求不同而产生分歧,那么只要撅开这些个人观点互相迁就,就可以相处得很和美,很长远。”

  她抬头,似乎完全不意外他的振振有词,“言下之意,你很想保持现状?”

  “这样大家都属自由身……”

  “婚姻能够换来稳定。”她定定望着他,“而我毕生追求的就是稳定。”

  徐傲窒住。

  “我知道你喜欢我侍候,喜欢就会依赖,就能滋生温暖的感觉,这足能令我勉强忽略爱情的重要性,可惜你的不婚念头却彻底摧毁我的原本脆弱的希望!至此,我们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有,今晚我不想洗碗,如果你真视我为女伴,望能代劳。”话毕,她没再看他一眼,站起来静静朝卧室走去。

  半晌,卧室门打开,方姒一手挽着行李袋,一手握着一支梳子两瓶润面霜出来,径直朝客房走去。

  徐傲瞅见,脸面迅速乌黑,却硬着脖子不再回头,任由她出出入入搬自己的东西。

  就在方姒在走廊来回第三次时,徐傲突然站起身子,一脚踢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应声倒地,“啪”了一下,刺穿萦回良久的沉寂气氛!然后大步越过客厅朝大门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把两人的郁闷隔在不同的天地。

  方姒心一慌,不禁悔疚。呆呆步出客厅,缩坐在地毯一角张望着大门,一直这样望着。直至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12点,方拖沓着回到客房。然一整夜忐忑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直至3点刚过,大门传来“喀嚓”一声,才放下心来,安然入梦。

  经过这次,两人正式分房。徐傲本是个不会轻易勉强人的性子,故此从未开口乞求。方姒越发觉得后悔,对“将来”二字更是刻意不再涉及。

  这样一来,共同生活半年之久的惬意渐渐不再,两人明知问题所在,下意识揣度对方心理。稍有不敬便立即收敛,甚至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闲语更是少之又少。

  这天傍晚,徐傲打电话回家说约了李扬,不回来吃饭了。话筒那头的方姒先一愣,急急应了。

  徐傲顿觉不快——她好像不用为他煮饭洗衣非常兴奋!这个笨蛋!平日不是很喜欢弄些合他口味菜肴吗?看着他吃得高兴就满足不已吗?现在发什么神经了?莫非真想和他长久分开?

  李扬驾着车子朝酒楼驶去,徐傲眯眼看向窗外,久没作声。

  “你现在有钱了吧,不买车?”李扬睨一眼倒后镜,左转进入广东道。

  “迟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李扬一笑,“因为方姒?”

  他不语。

  “真不懂你在防些什么!宇敏是宇敏,方姒是方姒,前者负你,后者或许怕你不要她!”

  “嘴不臭吗?”徐傲冷笑,“才在聊车,现下聊女人,一会不知会不会聊人造卫星。”

  “就聊女人,我实实在在问你一句,有否想过娶方姒?”

  “没有。”

  “怪了,她人挺纯,应该是个能守家的性子。”徐傲没出声。

  “你似乎很不想聊起她。”李扬睨他一眼,“这有点古怪。”

  “哦?”徐傲眯缝眼睛,看着倒后镜里的李扬阴恻侧说,“那要不要告诉你我们的床上故事?”

  “你肯说的话,我听听也无妨。”

  “你无耻至不得不令我甘拜下风!”

  “不算吧?”李扬作委屈状,“好色乃男人之常情,是你没良心,拿人家开玩笑。”

  “我怎么没良心了?”徐傲冷冷说,“我对女人素来张驰有度,如果她要留下,我高兴,但若她爱上别个走人,我绝不使肮脏手段,甚至能够微笑着送她离开!”

  李扬“嘻嘻”一笑,“讲得这么好听,其实是怕将来会被甩掉。”

  徐傲脸一沉,轮起旁边的杂志一敲他,“你胡扯什么?”

  李扬被他一耍弄,车子一打滑,几乎撞到迎面而来的小货车,当场吓个半死,“发什么疯啊,你不想结婚生仔,但我想!”

  徐傲黑着脸没作声。

  “在外嬉皮笑脸,在我面前原形毕露!和你做兄弟真不是滋味。”

  “是你自找的。”

  “不如说你虚伪!”

  “的确这样。”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冷漠寡情!以为顶着一脸戏谑就能平息心中怨艾,实则看不惯任何人,不,是看不惯任何女人……都是宇敏那女人害的。”李扬摇头,“其实不止你记着,连我都无法忘记你截停那男人车子,半跪下来求她给你一年的时间那画面。”

  徐傲木无表情,“她只是想借此告诉我,心在自己处最安全,若交出去再收回来,重量不再一样。”

  “多加一句——只对女人而言。我们认识二十多年,我敢保证你的心肝没有完全坏死。”

  “谢谢理解,我也从没觉你丹心一颗艳阳天。”

  “彼此彼此。”李扬干笑。

  “我俩不是好人,也不羡慕当好人,尤其我。今生只对自己负责,为了保持这样,放弃其他有何不可。”

  李扬扭头看了他一眼,“包括方姒?”

  徐傲漠然望向窗外,满眼霓虹闪烁,行人穿梭内里,像一只只浮在海里的水母,分不清眼睛鼻子,看不见得失过去。

  做人就是这样,思维方式和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脑筋清晰,痛苦更加深刻。脑筋模糊,胸怀却奇怪地变得豁达。这结果真叫人哭笑不得。所以他从不想保证,明天是否依然。

  李扬望了他一眼,伸手按动DvD,是悲情曲《冬之恋》,再按,是自怨集《不值得》,再按,竟是隔世情《生死恋》,不由叨唠,“发神经了,都是些死不断气的歌,这碟谁放进去的——是珍如吧,她怎么爱听这些歌了,明是好人也听出泪来。”珍如是他老婆。

  徐傲不语,心情越显落寞,却见得路边一间小便利店走出一袭纤细的身影——长长的头发,发鬓两侧挽在脑后,用一个毛球样的厚橡筋固定,身上是牛仔裤加白T恤,左边挽着黄黑间色的手袋!

  他一愣,是方姒?

  此时,店里快步走出一个拧着大袋东西的男人,向方姒扬着手“哎哎”地叫。她笑容满脸站着等他,在与男人距离一步之遥时,竟然伸出右手挽向他的左臂!

  男人笑着打开袋子给她看,她的脑袋便毫无顾忌垂向他胸前。从远处看,几乎是男人拥抱着她一般!

  怒火立时飚升!徐傲手忙脚乱旋下窗,几乎整个上身伸出去瞪视他们!

  李扬吓了一跳,连忙减速驶近路边,顺着他一路后移的眼光觅去,“方姒?咦,她身边的是……”

  徐傲像被点醒一样,慢慢缩同脖子,僵硬直望前方,没有再看向那个导致他失控的方向。

  “认识吗?”李扬追问。

  “不。”

  “他们状似……”

  徐傲打断他的话,“大概是情人。”

  李扬眨眨眼睛,方向盘一扭,驱车上前加以确定。半晌,见得方姒和那男人进入马路拐弯处的日用品商场。

  “怎么办?”李扬瞅着他,“掉头走还是跟进去?”

  “走!”徐傲铁青着脸。

  李扬仍然瞅着方姒那个方向。

  “叫你开车走啊!听不到吗?”他咆哮。

  “好吧,在我还没聋掉之前你说啥就啥。”李扬启动车子慢慢朝前驶去,视线却不停瞄向他。

  徐傲喝,“再看不对你客气!”

  “我不看也可以,你要满足我的好奇心。”

  他忍。

  “如果我没估错,回家后你不会查问她,只会若无其事或冷落慢待,让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嘿嘿……”

  再忍!

  “不过,你一定会弄些小动作让她知道你在生气的,比喻没胃口啦,装病啦……”

  “闭嘴!”一声大喝。

  李扬挤挤眼睛,终于闭上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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