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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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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外,阿知的声音响着:“少爷,该用午膳了!” “你应当随我们离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当过往的自己已死,忘了他,重新开始。” 之后,他缓步走到门边。 竹屋外头,春阳暖暖,门庭前放眼望去,尽是柔柔绿水。 阿知见着白石水泱出门,于是前来搀扶,道:“我只钓了几条鱼,不知够不够小姐吃。” “她一个女孩儿,食量会大到哪里去?”白石水泱笑着。 “少爷先用吧,我替小姐端鱼汤去,汤放凉了,怕是会腥。”阿知说着。 她瞧见灰衣人空着的衣袖随风飘扬,白石水泱的笑声柔和传来,他们两人脸上丝毫不见怨念,只有淡然与洒脱。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伤害谁,甚或为谁伤了自己,那都是不值得的。 她落着泪,遥望屋外湖光山色、碧水轻柔。或许,她真是该学着遗忘,否则太多的过往,将沉重得令她难以负荷,那么这一生,她都无法摆脱白石磬铐上的枷锁。 思守伤稍痊愈,听闻瞿罗山庄奴仆大肆搜索水潭,“滂水居”里,白石水泱断然决定即日离开。 她仰望水潭间那处高入云端的断崖石壁,云深之处,即为瞿罗山庄,那里有着白石磬、有着她这些年来许多苦涩记忆。 白石水泱说,稍早,白石磬放了她妹妹思果,阿知本想截住思果,只是山中小路甚多,难以拦到思果的人。 “守儿,该走了!”远处,傅来白石水泱的呼唤。 她移开了眼,不再奢想瞿罗山庄,断了一切念头,往白石水泱而去。 此行一别,山长水阔,从此天涯,也许她将会就此忘了白石磬,忘了这个伤她至深的男子。 “走吧,不久他们将会发现此处。”白石水泱说着。“我们由后头绕小径下山,山势陡峭,你的伤又还没好,阿知会背你下去。”白石水泱催促着思守,三个人头也不回,离开了此地。 滂水居是白石水泱当年离开瞿罗山庄,邻近而筑的简陋居所,这些年他都与阿知居于此地,偶尔回庄寻找被白石磬所囚禁的亲爹下落。滂水居地势隐蔽,瞿罗山庄内从无人发现此地,直至白石磬在庄中见到他的身影,兴起斩草除根的念头,才以守儿为饵,诱他出现。 算来,他才是真正祸害!是他的缘故,才使思守遭逢此厄。 “守儿,你妹妹会往哪儿去?”白石水泱问着。 “该是先回相家。”娘亲的墓在那儿,思果儿肯定会回去。 “那么,咱们就先至江南。” 滂水居外的竹林,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随着这两个决心脱离瞿罗山庄的男子而去,纵使长路迢迢,也不再犹疑。此生此世,记得他也好,忘了他也罢,她都该好好活下去。 苍弯无际,飞鹰翱翔而过,鸣起一声尖锐鹰唳。 忽尔她想起大漠的天,那般宽广无垠,如茵绿草绵延百里,思果儿小小的身影,在羊群间嬉戏着跳来跑去,她笑声如铃,宛转清脆。 阿爹拉着最爱的马头琴,苍凉的音色,响彻大漠。 其中夹杂着一两句娘的笑语,说着:“哎呀,这干酸酪真像石头,咬得我牙都疼了。” 曾经,她也想遇上那么个人,让她心甘情愿地将心掏出去,让那人成为自己的天,无怨无悔一辈子。只是,事与愿违,太多仇恨泯灭厮守白头的可能,她再无力继续、无力给予。 山间,风起了,树梢叶片沙沙生响,模糊遥远鹰鸣。春雨落着,滴答滴答,尘土化为泥泞,形成潭浔黄流。 几个时辰后,她踏上平地,见着一片枝叶葱翠的蓊郁野林。 然而,她只凝视半晌,便移开视线,她知晓该由自怨自艾的梦中苏醒,若欲舍弃一切,就不该沉溺。 三月,冷意已退的北方冰雪融尽,春意乍放。 山峦苍翠,蜿蜒起伏,烟雨蒙蒙的河岸孤帆点点。几株老死的桃树枯枝寂寥,未能绽放花蕊,哀然伫于河畔。 河间澄澈清透如镜,远山碧影春光柔媚,她踏上摇晃不定的渡船,就要往江南而去。 “有马蹄声传来!”白石水泱甚为灵敏的双耳,察觉了风里传来的些微声响。 “他一直追着我们,看来白石磬早发觉小姐坠崖未死。”阿知点头,示意船家赶紧启程。 白石水泱摇了摇头。“他就是要赶尽杀绝。” 船离了岸,她的心也似摇晃不定的渡船上下忐忑着。 细雨朦胧着景象,她却一眼就认出那刺眼得似要夺人魂魄的白,只是船已行远,岸边再无余帆,他就算想追,也跟不上船行的速度。 不待谁来提醒,她自个儿入了船舱,舱内焚香袅袅,有些呛鼻,呛落了她眼中凝着不肯掉下的泪。 船启程了,她就要往遥远的江南而去,将过往爱恨、所有情仇抛落了下。 守儿…… 她似乎听见白石磬愤怒的嘶喊。 然而她只能扯起一抹苦涩笑容,嗤笑自己这些年无妄付出的痴傻多情。 繁花似锦的江南岸边,他们靠了岸。 思守别了白石水泱与阿知,独自回到相家老宅。他们终究只是因白石盘而聚在一起,即便真有血源为羁绊,漠民与大宋两种截然不同的背景,也无法让他们自得地相处下去。他们的人生只是短暂的交错,筵席终究该散,难以强留。 走在金人涂炭过后的石板路上,荒凉苍圮的街景令人欷歔,曾经此处也有小贩叫卖,过往人潮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然而金人过后,一切都走了样,众人皆逃,留下空荡店铺与无法带走的大小家当,这座曾经繁华的大城,如今只是时间洪流消逝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推开相家大门,写着“礼部尚书府”的排区歪歪斜斜地挂着,斑驳的漆片片掉落,杂草丛生的景象令人难以想象相府当年门庭若市的繁盛。 走到后山,她跪在娘亲墓前。比人还高的杂草掩过此座旧坟,石碑上刻的文字也让岁月淡了去,她几乎忘了自己已有几年未曾回来,已有几年未曾如此平静安详过。 “娘,守儿对不起您,守儿没照顾好妹妹,还害妹妹受了许多苦。”她跪着,三天三夜没起过身。 往南而行的白石水泱与阿知引开白石磬的注意,白石磬继续追着他们二人不放,以为她如此脆弱,定得依靠白石水泱才能生存。她就在这座空城之中,恍若无主孤魂般独自存活· 而后,她苦候的妹妹来了。一个稍长的身影,成了少女模样,浑身的脏污、纠结乱发。但思守还是认得她,她认得那双眼。 “思果儿--”她掀起那暌违已久的笑靥,深深而激动地拥妹妹入怀。 只是后来她才知,瞿罗山庄的那些日子害惨了思果,夜里,思果常在睡梦间惊醒,她问怎么了,思果张着一双眼,空茫而虚无地睇凝着她。 思果的言语,这些年间让瞿罗山庄给夺走了,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得在每个思果辗转难眠的夜,守在她身旁,轻轻摇着她,说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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