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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但她的一切本是他的,她该死的只能是他脚下沙尘,为何,她总拚了命地抗拒他,即便在他爱上了她以后,那悲伤容颜仍不改沉痛?

  “守儿--”他喊着

  耳际,似乎传来白石磬愤怒的吶喊。

  但她不愿回头,是的,她不该再回头了。

  “到此为止了,磬。”轻柔地,她喊出他的名。

  白石磬不曾止住步伐,笔直地走往她。“别忘了……”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他本想说出这话,思守却打断他--

  “我名为守儿,我想一生一世守着你,真的……真的……”她跨出步伐,轻盈地,犹如生或死从来不是那么可怕。

  闭上了眼,往下坠落,风由耳边呼啸而过。

  她听见白石磬最后一声的怒吼:“守儿--”

  风势强劲,满山烟雨飘摇,岩壁上雨声滴答滴答,掩不去白石磬狂怒嘶吼,掩不去他一声一声的凄烈断肠。

  长相守的曲调,幽幽响起。多少年、多少情、多少恨、多少爱,该在此刻灰飞烟灭,从此散尽。

  她……不再回头了……

  崖上,徒剩空荡。

  他僵直着,双目发红,她轻软的语调,狠狠扎入他心坎,他无法动弹。

  我名为守儿……我想一生一世守着你……

  真的……

  真的……

  第八章

  “守儿走了,她抛下你自己走了,你可知道?”昏暗泥泞的地牢中,白石磬低沉的声音里,深藏着无法显露的伤痛。

  思果蜷曲着身子,动也不动,紧揪着白石磬的眼。

  “她不是走了,她跳崖了,思守跳崖死了!”小关再也无法遏止的吶喊,“为什么少爷不接受这个事实?思守已经死了!”

  “住嘴!”白石磬挥袖,挥去小关想要触碰他的手。

  小关跌落泥地之上,细心妆点的容颜全弄脏了。她掩起了面,拭去不甘心的泪水。原来就算她做得再多,都无法赢过思守,在白石磬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深渊之下即为水潭,守儿不会死。”白石磬深沉的眸中有着痛绝,然而那抹痛只存在一瞬间,倏地,又化为虚无。

  白石磬拿着一颗暗红色的药丸,硬扳开思果的嘴强迫她吞下。

  药丸落喉之际,瞬时,思果体内犹若有火在烧,浑身痛麻,灼热得让她受不住地在泥地上打滚。

  白石磬让思果吞的是魔陀花毒,这种毒,得以毒性多寡来掌控毒发时间,前任庄主白石覆就是被白石磬用此种毒药,慢慢折磨至浑身溃烂不成人形,最后被白石磬一剑穿心而死。

  “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内我若无法见到她,你便等着毒发身亡!”血脉相连,她们有着共同的记忆、共同的背景,思果当会知道姊姊思守安全后,将躲至何处。

  白石磬的黑眸于话止时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波涛也骤然平息,连些微涟漪也无法探得。离开大牢时,他回到平时的冷淡面容,扬起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关由泥地上站了起来,睨视着痛苦得翻来覆去的思果,尔后抬起脚来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踢去。“你们两个都该死!”

  思果咬着唇,不发一语。她知道若是痛得哭喊,只会被打得更厉害。

  春至了,雪也融尽。桃坞里桃花奋力绽放,灿然而张狂地吞噬山间所有的绿,遗留下满山遍野的红。

  鸣凤琴,静静搁在屋内。

  雾气不散的悬崖之巅,无法直视崖下冰冷水潭。白石磬红着双目,站于崖边,劲猛的风吹来,衣袂翻飞,啪啪作响。

  相守之意你可懂?就是厮守白头,直到化为黄土,仍不悔执着。

  风里,四娘的声音传来。

  “直至化为黄土,仍不悔执着。”他念着四娘曾说过的话语,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思守跳崖那刻,连他最后一眼,也不想再见。

  我想一生一世守着你……真的……真的……

  耳际,闯入思守温柔语调。

  她的声音,既轻又柔,宛若对他从没有恨,却也从没有爱。

  “你应该爱着我的!”悬崖之上,白石磬低声嘶吼了出来。

  日不出,隐没云后,山间落起小雨,滴答滴答击于岩壁。

  风,忽然停了。

  满山飞红摇摇欲坠,最终仍难免其命运,飘落崖底。

  长廊尽头躲着一个小小身影,那双如星璀璨的眸,直勾勾地盯着白石磬的身影。她身影蜷曲,满身污秽,但那双眼始终不动,直至白石磬离开崖边,才迅速地离开长廊,往外奔去。

  桃坞里,春雨打落桃花,淅沥淅沥的声响,掩不去房内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曲调。一声一声,缓慢挑起,那对于长相守的希冀。

  而后,震雷惊蜇。

  琴音息了,多年多年,都不再响起……

  泠泠水声间,思守幽幽转醒,剧烈的疼痛侵袭着四肢百骸,她稍稍移着身子想起身,却痛得无法动弹。

  “你落入水潭,险些灭顶。这些伤是入水冲击所致,几处断骨,尚未愈合。”滂水筑起的竹屋内,白石水泱缓缓梼着药。

  “我……没死……”思守恍惚着。她以为由那高不可测的悬崖落下,可以了结自己的性命,怎料,落入了潭中,却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你掉下来时,阿知正在湖边钓鱼,是他救了你。”白石水泱神情平静,不起一丝波涛,他的面容宛若白玉,温和而莹净。

  她游移的双眼寻着了他的脸,那刻,竟又怔仲。那酷似白石磬的相貌有着儒生的书卷味,相仿的白衣如白石磬般飘逸出尘。她望着望着,原本不该有泪的双眼,又涌上了酸楚的感觉。

  “你的身子过于虚弱,需要休息。再睡吧!”白石水泱轻声道。捣药的石杵缓下来,叩进心底的声响,却仍持续着。

  他不问究竟发生何事,因这尚在流血的伤口再加触碰,实在残忍了些。白石磬是何种人,他早有领教,无须多想,就可明白到底是怎样难以忍受的痛,才会令一个女子产生跳崖了却残生的执念。

  “为何……为何救我……”她的嗓子哑着,眼角似有滚烫液体滑落,灼热的温度,熨过她憔悴面颊,那是泪吗?呵,她以为泪水早在许久许久之前,就已流光。

  “因为你不该死。”白石水泱浅浅而道。“你只是受他所累。”

  “我做了许多错事……我明知不该……却还是……”还是爱上了他……

  思守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啜泣出声。

  “我和阿知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往南而下,或许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白石水泱停下捣药的杵,微微笑着,“我们都该脱离瞿罗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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