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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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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当老姜带着雁依盼的金镯来求见时,雁依盼的心更早沉落了深深的谷底。 她在自己家里破旧的花厅招间老姜。这个沉默的中年汉子曾经一路守护她的安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管她以什么面貌出现,老主文都不曾多说、多问过一句,当然也不可能加以批评。如此好人,雁依盼对他心存深深的感激。 “姜护卫,请坐。” “雁小姐不要客气,还是叫我老姜即可。”老姜一点也没有因为换上了体面的衣服,多了御前带刀侍卫的头衔就有什么不同,依然还是那个谨慎而恭敬的老姜。 只见他和过去一样,坚持不肯跟小姐平起平坐,守着下人的本仆.就站在雁依盼座位旁。 等丫头把茶奉上、退出去之后,雁依盼摘下头上的银簪,慢条斯理地试过一杯,确认没被加药加料之后,这才请老姜喝, 她知道自己母亲可能就躲在窗外偷窥。这段日子以来,母亲有如小老鼠一样,畏惧她的眼色,总是躲得远远,母女俩即使住在一起,也有如陌路人。 雁依盼不在乎。自从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夜之后,她再也不信任厨房里端出来的任何饭菜茶食。 其实这样最好。真的。 老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连在自己家里,雁小姐都无法安心自在。她试茶的手法很纯熟,彷佛这样做早巳成了习惯似的。 他没有喝那杯茶,只是掏出了慎重收在怀里的金镯,搁在桌上。 “景大人要还小姐的。” 雁依盼眨了眨眼,无用,眼前模模糊糊;又用力眨了几下,还是一样. 她的手彷佛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也没办法拿那只金镯。 这只给景四端骗去的金镯子,造就了往后多少次两人之间的拌嘴与调侃,他就是不肯还她。到后来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小小情趣,每次提起来,总是少不了一阵斗嘴调笑。她闹他,他也就顺着她闹,变相的任她撒娇。 他总是这样哄她骗她,把她一颗心也哄骗走了。 而今,镯子送回来了!这代表着什么呢? “他……可是要被降罪、受罚了?”雁依盼的嗓音细如蚊呜。颤抖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是。”老姜从不多说废话,也不绕圈子,简简单单一个字做问答。 “会、会是重罚吗?” 老姜这次没说话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会有多严重难道,直的要斩首吗雁依盼心中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如何预测。只知道,胸口猛发疼发慌,鼻子好酸好酸—— 没道理呀,她上奏就是要他得一点教训一别这么贪财、败坏朝纪呀 雁依盼一生最恨的,就是以钱财或权势压迫弱小的人:她真的看多了。父亲努力巴结的亲朋好友有怎样嘴睑、父亲对母亲又是怎样的嘴睑,母亲守寡后结交的男人,一个个又是怎样的嘴脸,她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她会因为儿女私情而隐忍不报,任景四端继续仗势欺人的话,那她就不是雁依盼了。 可是、可是…… 原来做了对的事情、帮助了天下人,却帮不到自己的感受,是这么无奈,还带着深深的酸楚。 “老姜哥……我可以……去看他吗?”她抬起头,明媚大眼中闪烁着晶莹水光,却依然强忍着不肯哭,让人看了心疼极了。 老美不是铁石心肠,但这种时候,也只能摇头。 “已经被押到刑部死牢了,不方便。”他简单地说。 闻言,雁依盼的脸蛋整个没了血色。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甚至眼前冒出了金星;就像是被人兜心揍了狠狠一拳。 已经被送到死牢.那就是已经确定刑度,这几天就要处决了。 雁依盼静了很久很久。 “是吗那我知道了。”最后,她轻声道:“谢谢老姜哥特地把镯子送回来,请转告你家大人,我收下了。” “小姐请保重。”老姜恭谨地弯身鞠躬,之后,悄然无声地离去。 那一夜,雁依盼在镜前整妆之际.发现自己似乎有了老态。 才双十年华,正应该是娇媚绽放的如花美貌,在镜中却憔悴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本来就纤瘦的身子更加荏弱,瘦损了不少,一双乌黑的眼睛更大了,脸颊微微凹下,表情淡淡的。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犹记得在梅县时,晨起梳妆,景四端会懒洋洋地在她身后欣赏。待她画了眉、点了唇之后,他会故意调侃几句:“打扮得这么美艳,是打算又要去青楼兼差赚银子吗?” “不多赚点,怎么供得起你这贪得无厌的小白脸?”她半真半假地回敬。 说完,两人会在镜中相视一笑。唇枪舌战就是要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否则有什么意思呢 即使心底清楚知道他不是良伴,却还是失落了一颗心,再也追不回来。镯子可以还,可是其它……不想了,再想也于事无补,既然做了,就该承担后果。雁依盼不后悔。 她母亲是不是也有着类似的心情嫁了一个连空壳子都没有的夫君,成天为柴米油盐担忧烦恼,还要努力打点门面,甚至偷偷接以前尚功局姊妹转介来的绣件,贴补家用.努力让落难皇族的雁父在亲友面前不至于抬不起头。她后悔过吗 也难怪她母亲对钱极为看重,因为吃够了苦头;希望女儿飞上枝头、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之外,最后还为了米商有钱,不惜使出可怕的手段一想要让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雁依盼从命下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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