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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大人此次前来……”

  “上面命令在下一个月内破案,如今已过去十余日,仍未有所斩获,想请程大人助在下一臂之力。”孙潜道。

  上面确实对程盼儿的用刑手段颇有微词,但孙潜查过她办的几个案子,不可否认她在破案上确实有点能耐。

  如今他手上这个山芋极度烫手,前两位前辈都被烧得不轻,就连他也可以说是被上司赶鸭子上架地推出来负责。

  为了这个案子,孙潜这阵子头疼得厉害,并不想去插脚他人对她的不满,可又想到或许她能在此案上帮上一帮,这才硬着头皮前来请她相助。

  程盼儿没有回话,站起身背着手沉吟了一会。

  孙潜知道她有所考量,也不催她,这事她能帮便好,不帮,他也有理由去推拒杜彦博他们。

  程盼儿背着手走到门前望了望天,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孙大人可知道下官目前的处境?”

  上头明显是要她收敛,若她再多管闲事,都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被调去太常寺收心养性。

  “此事你知我知,定不让程大人为难。”虽然此举与杜彦博他们的原意有所不同,但事有轻重之分,若她真能帮上忙,他就是为她担待一些,也未尝不可。

  “下官想向孙大人讨一个承诺。”

  “程大人请说。”

  “若下官在此案中立下汗马之劳……”程盼儿回过头来,白玉脸庞寒光闪闪,更衬得乌眸中一片肃杀,她开口森冷,一句“最终刑罚,由我定夺”,竟是连谦称都不用了。

  孙潜倏地胸口一紧,被她震慑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送走孙潜之后,程盼儿坐在位子上抿着那早已凉透的茶。

  邓伯上来收了孙潜的茶盅,“姑娘,你胃寒,茶得少喝。”

  “邓伯。”程盼儿敛着眉眼低头喝茶。

  “姑娘。”邓伯手捧茶盅,眉低目顺。

  “邓伯为何丢我拜帖?”

  “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程盼儿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邓伯,我从未将你当成下人,你有话何不直说?”

  程盼儿自幼便是一名孤女,被戏班子“环琅”收留。邓伯以前是戏班里的琴师,也是负责整理与保存戏本的人,是班子里少数两三个识得字的人,程盼儿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邓伯虽然识字,却不是什么文才深厚之人,这“盼儿”的名字也不过是出自戏剧“救风尘”的女主角赵盼儿。邓伯不会什么四书五经,他只会戏文,只因见这赵盼儿虽是妓女出身,却有侠义之情,才将程盼儿取了这个名字,说穿了,到底也只是个妓女的名字。

  然而邓伯对程盼儿的疼爱却是千真万确!

  小时候是邓伯带着她看戏文一个一个认字,把着她的手一个一个写过,否则她哪有今日?是以两人虽然无父女之名,却情同父女。

  邓伯丝毫不惧,与她对视,“姑娘,那就是头白眼狼,姑娘又何必与狼为伍?”说来,荒唐。

  多年前有个女戏子,年纪轻轻便名动艺界。一日救下一名重病书生,两人日久生情,书生决心要娶女戏子为妻,两人私定终生。

  书生痊愈后上京赶考,希望可以高中之后再回乡通报父母与女戏子间的婚事,没想到就此一去不回。

  女戏子抱着一丝希望上京找书生,发觉书生已经中举,上门求见,书生说自己尚未娶妻,人都没见,便让下人将女戏子拉上衙门。

  书生同乡证实书生并未成亲,官府判女戏子诬赖,大打五十大板!女戏子边挨打,边大骂书生无情无义,被刑官一脚踢在咽喉上。

  那五十大板又重又响,就是男人也难以承受。

  女戏子被打完后大病一场,几度弥留,也亏女戏子从小练功练得勤,身子底较常人好上不只一般两般,这才得以保全一命,可惜咽喉受伤过重,一副金嗓就此毁去。

  女戏子认为是自己人微言轻,决心要报此大仇,正巧朝廷首次开放女性科考。女戏子咬牙苦读,终于考上,却发觉书生因故早就失去两人相知相守的记忆……

  说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然这世上许多事,有时真是比戏更加荒谬!

  “邓伯,我喜欢的人不是白眼狼,我喜欢的人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程盼儿轻轻叹道。

  这个年头哪有人肯娶戏子为妻?盛辉皇朝为了管理人民,将人民的户籍与婚姻相绑,户律与婚律都明明白白写着对戏子的不公,就连她也不肯为了嫁他而害了他,是他在月下拉了她的手,指天发誓此生非她莫娶……

  “那你还……”一讲起那人,邓伯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邓伯,你还不懂吗?”程盼儿无奈地一叹,“他早就不是我的‘洋哥’了,当他忘了我的同时,他就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她喜欢的人表字容洋,她向来喜欢喊他“洋哥”。

  邓伯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巧,说忘就忘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还不知道是真忘还是假忘。”

  “我演了十多年的戏,邓伯,你也看了几十年的戏,是真是假,还瞒得过我们两个老戏精吗?”程盼儿反问。

  邓伯无语,他的确无法反驳。当年那个笑得一口白牙的少年,若说他对程盼儿的喜爱有半分虚假,整个环琅的人都不会信。

  “姑娘……”邓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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