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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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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柯德蒙开始。”她说。 他静止不动。 “大维那位因重要文件被偷而自杀的朋友,”她强调。“萨罗比当时在巴黎,正跟一位外交官的妻子来往,他说那件重要的文件是沙皇的信。你的朋友,俄罗斯的沙皇。” 光线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跳舞,但那是唯一的动作。 “沙皇要求彻查原因,”她说。“根据萨罗比说,没有人办得到。我于是发觉自己在想,谁会被找来解这无人能解之谜?接着,我又想为什么沙皇的好友艾司蒙伯爵,这位也跟英法两国贵族都有交情的人,偏在这时开始跟一个名叫毕樊世的无名小卒同进同出?” 他好像不得已且非常慢的转过来,眼角的细纹因关切而刻得更深。 “‘某些友谊的产生其实有更深的理由。’您说的智慧之言,字字珠玑,我都注意听了,也记得很清楚。” 他蓝色的凝视出现云雾。 “今天的交通很挤,车子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她说。“我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好些疑点。例如,位高权重如昆丁爵爷,为何关注一个小人物毕樊世的死亡?他为何立刻相信我认为樊世遭谋杀的想法?为何那么愿意重新调查?以及,最重要的,为何立刻找你来?” “你不是在回家的马车中有了结论吗?”他轻声说。 “我相信我看到轮廓,”她说。“我相信俄罗斯信件引起秘密调查,结果是樊世大有嫌疑,因为你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他身上。因为它很秘密,而且樊世又没有被起诉,我的假设是你们担心引发可怕的丑闻。至于丑闻是在文件的本身,或者樊世其实牵扯到更大的罪行,俄罗斯文件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就无从知道了。” 他摇着头,看向别处。“这很不好,黎柔,你不能、也不应该去想这些。你让我非常不高兴。”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不高兴,也觉得他说她名字的方式另有涵义,带有他独特的爱抚意味。那声音在她的内在痛苦的回响,彷佛他真的在替她烦恼。 “那是你的良心,”她竭力保持声音冷静。“它正在告诉你,你是多么不公平、狡诈和不尊重他人。我若是你,我会全盘说出来,你跟我都会轻松许多。我希望把事情明确地说清楚,然后让它过去,我们便可以应付眼前的事。如果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挡在其间,我们永远都不会有进度。” 他也希望如此。她从他紧绷的站姿和雕像般的侧面看得出来。更重要的,她感觉得出来。 “别这样,”她说。“艾司蒙,讲理一点吧。把经过告诉我,就当作报告吧,当我们是同事。我已经预料到故事不会好听,但是我的胃很强壮。这很明显,不够强壮的女人,不可能忍受樊世十年。” “我早该杀了他。”他的声音很低,充满懊悔。“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好个愚蠢的错误。” 她相信他的懊悔是真的,看来他确曾利用她,但不是她所害怕的冷血利用。 “没错,因为你的心智被欲望遮蔽了,”她说。“再杰出的人也会发生这种事,没有人是完美的。” 漫长而不愉快的寂静降临。终于,他走到沙发,看也不看她便坐了下来。 然后说出一个名叫“二八”俱乐部的地方。 亚穆并没有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只说了几件轻微的,以及他毁掉那个地方的简单经过,但是他并没有说出他利用樊世对他个人的着迷毁掉樊世的理智,主要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丈夫的背叛其实两性都有。她跟艾凡瑞都是英国人,如果艾凡瑞把醉酒之后跟柯德蒙的小插曲,看成那么不可原谅与违反自然的兽性罪行,亚穆担心黎柔光想到丈夫曾经碰触她,很可能感到极度的惊骇。 虽然,她正静静聆听,亚穆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话刚说完,他已开始武装,准备接受势必会来的责备,以及他肯定会受不了的眼泪。 沉重的寂静持续许久,终于她长叹一声。“我的天,”她轻声说。“我完全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对吧?即是你这样的专家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清真相的,对吧?” 她伸手放在他的肩上。“谢谢你,艾司蒙。你解除了我的心头重担,让我知道我其实无能为力。樊世不仅懦弱,还很邪恶,我父亲的罪行跟他相比起来小多了。我相信我父亲的确贪婪和没有良心,然而,樊世则是残忍。难怪你觉得早该杀死他,但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弄脏你的手。” 他真想歪一下头,把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并乞求她的原谅。“我不是杀手。” “当然。”她轻捏他的肩。“你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必须这样小心翼翼地对付这些坏人?难怪王室如此看重你。”她轻声笑了笑。“樊世说你不是普通人,他说的还不到一半。” 那疼惜的轻捏、那声音里的同情让他困惑,笑声则让他更为不解。 “你笑了。”他呆呆的说。 “我不是圣人,我一点也不喜欢报复。樊世理应受到惩罚,而你显然是唯一可以执行的人。我只希望你以前就告诉我,想想我为那个肮脏、可恨……啊,我想不出足以形容的字眼……的人所浪费的眼泪。” 她离开沙发。“你就想得出来,艾凡瑞说,你会十二国的语言。喝点香槟好吗?” 他不懂她是怎么回事,只压了压疼痛的头。“好的,随便什么都好。” “雪若小姐和萨罗比送了我几瓶,”她朝门口走去。“本来我气得想拿它们一瓶一瓶的敲在你的头上。但是今晚你提升了自己,艾司蒙,你良好的行为值得嘉奖。” 他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画室。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或恶心,她认为他很好。 她真的向他道谢,说他解除了她的心理负担。而且她主动的碰触他,疼惜又带同情。她说他的工作既可怕又复杂,真不知他如何忍受下来,这也是他午夜梦回常有的想法。 她大可因为他利用她、任由她独自面对她可怕的丈夫而憎恨他,尤其毕樊世之可怕,部分原因是被艾司蒙所逼。然而,毕黎柔却安慰他,彷佛他才是受苦的一方。 这让他发现他多么渴望安慰。因为他的任务一向都很艰巨与邪恶,令他憎恶,也痛恨英国政府对他的无尽要求。同时,他也会替毕樊世的受害人感到哀伤,例如今天艾凡瑞所受的言语毒害与寂寞的惨状。 是啊,亚穆毕竟也是凡人,渴望能有倾诉与投靠的对象,因此他想要她的安慰,以及那双美丽且坚强的手的碰触。 然而,这又是他所承担不起的风险。 她拿香槟回来时,亚穆站在工作台边。 靠近她的工作区,让他的心和理智再次客观。他重拾镇静,把激动的情绪压回内心深处。他为两人倒了酒,给她一杯。 “我先敬你,”她举杯轻碰他的。“敬你总是能聪明地处理棘手的事,并能对我的智力有适度的尊重。” “我对你的智力一向很佩服,”他说。“我知道你的观察力很强,只是有时我会忘记你的反应也像魔鬼那么快。”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胸如此宽大,他默默加上一句。 “都是奉承的话。”她浅酌一口说。 “都是真话,”他说。“你的心智跟身体一样,都是魔鬼的杰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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