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李馨 > 带刺美人鱼 >  上一页    下一页


  该去看看他的情况了,她调配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必须依人的体质而更动剂量毒性,倘若他比想像中的壮硕,就比较棘手,可能需要长一点的时间潜伏毒素不让他发现……届时要他生便生,要他死就死,此仇此恨要如何了结就操之在她,任他再顽强也没用。

  凝望明亮的月色,没由来地落寞,月圆人缺啊!这世上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身如孤舟漂荡,明日何处?去向何方?苍阔天地何所依归?又怎地掷度此生?素手碰门挪开另一室房,方盈盈跨过门槛,便教那方端坐加帝般的男人给震慑了神绪。

  他怎么能那么威武,那么神俊,那么……教她不知眼神要落在哪才能平息胸中鼓噪的雷鸣?

  “你醒啦?”扣云斥喝自己不可乱了阵脚,不可让他看出她的怯懦,以及那一堆莫名其妙的思维,所幸她的身姿翩盈,没有露出除了秀艳之外的不安。

  他不动,只是用炯炯滚烫的目光跟著她,嘴角的血丝已凝干,却犹未拭去。

  扣云纳闷,他怎能恢复神智?依她的毒应能让他睡上几日夜才是呀!况且他又有箭伤,以及她忿而薄惩的两掌,内力就算再雄厚也不可能立即清醒啊!莫非……他是烧昏头了?

  趋近他,她确定他不是睁眼睡觉,嗯!面容果然透著高烧中的酒红,连呼出的气也氤氲微雾。定睛审视他,心知他此刻其实无意识,只是天性中的坚忍促使他坐起,他也真不简单,竟有此毅力——她再一次感到不解,何以这种人会是为恶好色之徒呢?真是暴殄天物,枉费生就这么一副强健又汹魂的体魄。

  唉,她是不是该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连对仇人都能衍生遐想,她是中了哪门子邪?想她秦扣云,以冷岚之名横扫武林,迷惑了多少浪子侠客?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之人不知凡几,她非但没有多瞧一眼,反让这连面都没有见全的纨夸子弟给撩拨情绪,要给师兄知道了,他不杀了他才怪!

  一边扣住他的腕脉诊查起来,一边还心有旁骛地想:会不会这代表了我已经到了生儿育女的年岁了?娘曾说过女人负有母性天职,一到时候就自然明白责任的降临……“啊!”

  她惊喊,被圈入一双滚烫的臂中,接著被逼著向一双炽热的瞳孔。

  “我还活著?”

  莫问生分不清眼下情势是假是真,头昏意沉四肢酸麻,他不是死了吗?不——他没有死,死的是弟弟穆祁,是爹救了他!

  当时他受制于毒箭,无能自救,爹冲进火焰拚死将他驮了出去,而弟弟伏在三步之遥的前方,没有哀喊,也没有挣扎……在他和穆祁之中,爹选择了救他。

  曾短暂地苏醒,房内除了爹之外别无他人。爹告诉他穆祁的死讯,澄澈的眼净是教人见了心痛的苍老,权宜所致,他替他戴上半边面具,要他顶替已逝的穆祁,重新过他的生命。

  是的,他能摆脱瘟神二字了,他有机会重生!以穆祁的名字延续他的一切,不必再卷入武林是非恩怨,不用再背负不实的指责沉苛,他可以再活一次,他该欣喜若狂——重重叠叠的失落蚀空了他的感觉,渺渺茫茫地什么也抓不著。他真的还活著吗?

  他的重生来自弟弟的牺牲,他再也不是莫问生了,该庆幸?该悲叹?他没有主意。

  她……好美,是仙是妖?!从不曾见过能集妩媚冶镑与稚真多情于一身的女人,她却教那些个字眼活灵活现起来,秋水翦翦频迭醉波,眉如燕掠清湖,唇似初绽晨樱,娉娉袅袅柔弱无骨地依在他臂弯,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迷糊中仿佛又昏沉了几分。

  倾首,他朝那两瓣晨樱吻了上去,想尝尝花的滋味,怀中娇躯先是一僵,然后暴躁地挣动捶打,他钳住她的手在她的柳腰,吻得更深、更切、更痛、更迷疑。

  活著,替别人活著,是辛?不幸?该?不该?

  “啊……”扣云的唇角逸出无力的呻吟,无法反制,不能抵抗,就这么突然地被锁在他臂中任他恣意索求她的唇、她的香。好霸道的男人,好霸道的吻,好……好!

  不行,反抗呀!秦扣云,你要反抗!用袖里的毒针呐!

  可是……针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好甜。”

  似是意乱情迷般,他喃了一句,未待她厘清神智,又占住了她的柔媚,让她跌入了斑斓彩灿的朦胧中,飞升,坠落,炽热,迷眩,脑海只容了一句话,反覆回旋荡漾:他好霸道,好霸道……不知何时,她的手自由了,颊旁却多了双轻柔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呵护的摩挲她无瑕的肌肤,抚著她的发,倾尽他的温柔,他的指尖传递著燃烧的眷恋,让她又迷惘又恍惚,好似……好似被牵动了什么,又被抽走了什么,浑浑噩噩、虚幻神离。

  “请你……”问生胸口的痛又肆虐撕噬著他的灵魂,那眼神看得她好痛好痛。

  “请你给我活下去的理由……让我的生命有梦……”他摇头,为自己的空虚,为自己的无能。“我从来不晓得什么是梦……希望、美好,没有一样停留过……从来没有……”

  “穆祁——”头一回,她唤出这两个字,不带恨不含怒,怜惜又凄楚。

  “不!”不是穆祁!“问生……莫问生有多难多苦……莫问……生有多难、多苦……”

  莫问呐!

  扣云愣愣地直到他力竭伏倒,才扶他躺下,为他添被弄枕,那被面具遮了额的脸庞睡了,或许该说屈服在高热下,但眉间、睫畔、唇角,犹留著淡淡的忧郁。

  思著,想著,她放下了怔抚著红肿的肩的手,出言,竟是冰冷,“会的。我会给你活下去的理由;同时我也会让你死得明白俐落。”

  猛地,门外轻响,她惊觉地喝,“谁?”

  “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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