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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艰难地断续吐音,“孤坟无处……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恍恍然,她替他诵出这阕词,倏然备觉凄凉,为什么他会想遗忘这阕词?

  “唯……有泪千行……千行……”

  面具下映著闪光,是泪吗?是他没有哭尽的泪吗?还是他对往事的忏悔?

  “穆祁,你别以为掉两滴泪就能抹杀掉你的罪行!你该死,该为你的所做所为死上千次万次,别妄想我会放过你!”她沉下脸,疾拍他胸膛两掌,他闷哼一声,嘴角逸出血丝。

  忿然起身,她收拾针具推门而出,穆皓立刻迎了上来,未掩藏的忧切在见到她满脸悻怨后加重。

  “秦姑娘,犬子……”

  “毒我暂时镇住了,不过要拔尽尚需一段时日,在他醒来前三餐汤药由我来打理,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里一步,直到毒祛尽为止。”

  “姑娘大恩老夫永铭不忘。”

  不忘?不!做人有时还是遗忘的好。像他,连作梦也忘不了那阕词……“不用谢我,我帮你是有代价的。”秦扣霎故意说得冷血无情。

  “任何代价也比不上犬子一命。”穆皓满眼满心的感激,“我亏欠那孩子太多,让他受了数不尽的委屈,我这个父亲有愧于心,说什么也不能再失去他!”

  秦扣云别过头,不想见他那刺眼的忱恩,如果他知晓她将索求什么报偿,还有可能对她如此钦谢吗?

  “爹,您臂上灼伤未愈,怎不入内休息?”

  秦扣云望去,廊上走来仪态万千的少妇,手里还牵了两个小男童,约莫三、四岁,走起路还颠晃不稳。

  “珏仪,不是叫你别来了吗?怎么又带著海晨、海翔过来了?”穆皓嘴上虽然说著,但却抱过一个小男童,动作间慈爱无限。

  “爹!”少妇垂首,似有满腹矛盾,“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相公,是翔儿、晨儿的爹,媳妇怎能不闻不问?”

  穆皓开口欲言,却在话到口之时又吞了下去,颓然一叹,“你来也没用,他毒犹在身,常人不能近,尤其他又烧毁了脸,脾气大得很,什么人都不见……”

  少妇只用摇头便截去穆皓之言,“他是我相公,这点永远是抹不掉的事实。”

  穆皓见媳妇这样,也无言了,她是这般温婉的女子,却因他儿子一时兽欲而误了一生,他穆家欠她的何止是清白贞节,还有她的一生呐!

  “哦!我来介绍,秦姑娘,这位是老夫的媳妇珏仪,我手里抱著的是长孙海晨,她手里牵著的是次孙海翔。珏仪,这位就是女华佗秦扣云秦姑娘。”

  “秦姑娘!”她端庄地朝她一礼,“多谢你肯施援手救我丈夫,裴珏仪感激不尽。”

  秦扣云瞧著裴珏仪良好娴淑的神韵,愈瞧就愈不是滋味,心中一团郁气聚结得比秋风还快。

  “穆祁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裴姑娘这么好的女子,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秦扣云轻笑两声,脸色又是一肃,前后变化之大,教人摸不著头绪。“在他毒没祛尽之前,我劝你最好别靠近这里,因为毒会传染的。”

  瞄了眼可爱的孩童,她又加了句,“尤其是对小孩儿。”

  说罢,便踩著仙子般的莲步飘然离去。

  “爹,秦姑娘好似不怎么喜欢我,是不是我哪惹她不悦了?”

  “没的事,秦姑娘的个性就是如此,你别多心,只管听她的吩咐就是。咱们还是走吧!

  免得真影响了晨儿翔儿,对了,那壮士的后事你办得怎样?”

  “都已妥当。”

  “唉……是老夫害他丧命,枉费他好心来知会我故友的消息,却不幸遇难,老夫对不起他……”

  “爹,您别叹息了,媳妇陪您去拜祭他,对了,他叫什么名呀?”

  穆皓略愕,眼内是深沉的哀伤。“姓莫。叫莫问生。”

  今夜非常凉爽,时已四月初,大地飘散著夏天的气味,春天的雪,似乎是相当遥远以前的事了。

  但,在她眼中,那天的小雪却依旧这么冰冷沉淀在记忆中,俨然堆积成最痛的创伤。生死两茫茫啊!如许感叹是拭不去的泪痕吧?

  秦扣云推门而出,月夜的徐风轻撩起她曳地的裙摆,漾开一圈圈优雅雍容的弧浪;梳洗过后更能感受天候的清新,一袭简单的衣裳穿在身上反衬托出她不俗的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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