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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终于,仿佛他的执着感动了上天,奇迹般的,他只用了四天便赶回了京城。在到达城门的时候,他忽然苏醒,但不发一言,仿佛是要留着气力,与爱人话别。

  灰沉沉的天空下面,马车驶进了皇宫。拓跋朔却又一次昏迷。

  看着龙榻上苍白的面容,云若的泪已再也止不住。如数十天前去看他的情形一样,他正沉沉地睡着。一样的清俊面容,一样的刚毅轮廓,所不同的,是她的心情,生怕他从此长睡不醒。

  自欺欺人地,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徒劳地想与死神争夺他的生命,任凭泪水在玉颊上恣意横流,她也不敢松手去擦,仿佛她一松手,他就会永远地离她而去。

  虽然她对他没有爱,但却有着深深的感激。她感激他的深情、他的关怀,最重要的是他给了她一个家。虽然这个家有缺陷,可它毕竟为她遮风挡雨十五年。一下子,真的要失去他,就等于是失去这个家了!云若心中一酸,泪水如走珠般奔涌而下,落在他的手上。

  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拓跋朔终于醒来。

  “父王!”一直站在床边沉默不语的未央叫了出来。

  勉强地对未央一笑,拓跋朔得偿心愿地看着云若:“终于见着你了。”

  云若含泪点点头。

  “父王,你好些了吗?”未央焦急地问。

  “未央。”拓跋朔眷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正色道,“一国之君的责任,你可清楚?”

  “请父王放心,儿臣铭记于心。”未央终于忍不住泪下。

  “好,别哭了。你先下去吧,父王有话与母后说。”

  “是,父王。”未央有些不情愿地向门外走去。

  拓跋朔盯着未央的背影,目光中有着不舍:“等等,未央。”他忽然开口。

  “父王?”来央转过身来,眼圈红红的。

  “要好好孝顺你母后。”拓跋朔的眼神很复杂。

  未央怔了一下,便随即点头:“儿臣会的。”

  “那就好。”拓跋朔对未央赞许地一笑。未央神色郑重地点点头,走出门去。反手握住云若的纤手,拓跋朔凝望着她的泪眼:“我又让你哭了。”云若无语,只默默垂泪。

  “你一向爱流泪。十五年前,你的泪是为你的故国而流,后来又为他流。那时我便发誓要带给你快乐,让你不再流泪。可我却食言了。在你嫁给我的十五年里,我总是不停地让你流泪,包括今天,你的泪比哪一天的都流得多。”

  “朔,你的情我无以为报,也许只能拿泪来还。”

  “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你叫我公子,后来又叫太子、皇上。”拓跋朔苦笑。

  “对不起,我……”这么多年,自己竟一直无法拿爱与他回应。

  “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拓跋朔声音喑哑,目光却无比明澈,“也许是快脱开尘网了,我想通了很多事情。过去,我太傻了,总认为你不爱我,所以不敢面对你,对你很冷淡。其实,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嫁给了我,还有了未央,而且,你为我流了这么多泪……”

  “朔……别这样说……”

  “其实,这么多年,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我也一直都不敢面对,那就是箫瑾。因为我一直都在嫉妒他,嫉妒他拥有你的爱。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因为最终得到你的人是我,与你厮守了十五年的人也是我,其实我比他幸福多了。”说到动情之处,拓跋朔眼中泪光闪烁。

  “你对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不。”拓跋朔叹了口气,“箫瑾他比我多。因为私心,我一直瞒着你,箫瑾——其实他一直未娶,这一次他也拒婚了,他一定……还爱着你吧!”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云若不禁想到十五年前,他也曾如此大度地安慰着受伤后刚刚醒来的自己。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能遇上这样的两个男子——一样的无私,一样的深情。然而命运竟如此地交错!难道真的是天意弄人?

  “朔,也许还有来世。”看到他的眼瞳渐渐失了光彩,觉得他的双手渐渐少了温度,她蓦然感到了生命的无情流逝。

  “来世……我一定赶在箫瑾前面遇上你……”递给她最后一个微笑,他留下了今生的最后一句言语。

  外面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未央轻轻地推门进来,满面泪痕的他说道:“父王、母后,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

  雪片飞舞,大地一片银白……

  雪,也在轩龙降临。

  箫瑾独立于风雪之中,一张纸从他手中滑落,轻飘飘地落于雪地之上。这是一张刚从西羌送来的探报。

  十五年来,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以保卫国家之名,派人打听西羌的动静,其实只是为了知道她的近况,不愿失去她的消息。原以为自己便会这样默默地钟爱她一生,直至终老。但刚刚传来的西羌君主拓跋朔驾崩的消息却彻底地打破了他心底的“平静”。

  好友的亡故带给他极大的震撼,而除了震撼,更带来了对云若处境的无比关心:她已经失去了亲人,如今又失去了疼爱她、保护她的丈夫——她一个异族女子,如何在那个永远充满勾心斗角、腥风血雨的国;家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箫瑾真恨不得飞到云若的身边,带给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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