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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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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母亲大人不会允许。 “想也是。看看你那双手,我看你家事都不太做。”王净拉了我的手,笑咪咪的,没有讽刺的意思。 “那倒是。不过,倒不是因为好命,是我母亲大人的浪漫。” “怎么说?” “因为她说钢琴家的手是用来弹琴的,不是用来洗衣拖地煮饭。” “哈!”王净觉得新鲜,“那你将来嫁人了以后怎么办?” 我眨眨眼,微笑不说话。 我的日子其实过得很省,没能力奢侈。想想,来柏林有些日子了,我连电影都还没看过。我爹的浪漫,给了母亲大人一段风花雪月的好时光;母亲大人有样学样,对我很尽心,我有义务坚持母亲大人的浪漫。 “其实也很简单,叫老公煮饭。”王净自答。 惹得我笑出来。看样子,她应该没事了。 “你有能力,王净。将来成大事业,老公不煮饭,就请人帮你煮饭。” “那倒是。我偶尔下下水饺调剂一下就是。”王净配合我,说得跟真的一样。她在洪堡大学念商科专业,一口德国话呱呱叫,比我还流利十倍。学成了,大概也会比我出息十倍。 水饺冷了,配着凉啤酒更加冷飕飕。我放下啤酒,不敢再喝。 “欵,理儿,”王净突然问:“你知道现实和梦想的差别吗?” 我一本正经回答:“现实是电影里的风花雪月减去百分之七十,小说里的浪漫折掉三分之二,再将戏剧里的偶然拿走八成七。” “说得很好。”王净笑咪咪点头。“那前两天在咱们公寓门口上演的那出法国新浪潮电影的男主角,请问是谁?” “舒马兹杨。”我以为她知道。 “舒马兹杨?他?”知道那是舒马兹杨,王净大大惊讶一番。 “你不是看过他的照片了?”我觉得奇怪。 “是看过。可是还是有差距,而且当时你们两人间的气氛挺凝重的,我也不好插在中间,就避开了。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我休息太久。” 就这样,不会劳动舒马兹杨亲自上门。聪明的王净,眼珠子一转就可知必有缘由,但她没追问下去,她懂得给人空间。 “你跟他学习,好像很辛苦?”转了话题。 “有一点。” “他不好相处吗?” 我没回答。王净自说:“那是一定的。我也是那么听说,乐评家对他的评语也不好。看了他本人,我也觉得他那个人不太好说话。可怜的理儿,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好像论学术做研究,各家有各家的理论成见,各自有各自的门阀派别。跟了哪家,再要更换师门,虽然不是说绝对不可,总是犯忌。所以在投师的时候就要想清楚。 乐坛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我投在曼因坦教授门下,教授因为健康缘故将我转介,一般也还会接受;就是当初一接触舒马兹杨,发现不妥,曼因坦教授若火速再将我转介,也许也还来得及补救。但现在,我觉得机会渺茫。 其实,那么多世家子弟争着投在舒马兹杨门下,也不能说他不济。但看看他门下那些学生——舒马兹杨音乐学院里真正有本事的,多半是在奥尔夫那两人门下。 我觉得舒马兹杨就像他们欧陆君主封建时代,陪着那些王侯贵族消磨时间取乐的宫廷乐师。 我会这样想,表示我对舒马兹杨的没信心。偏偏曼因坦教授却对他深信不疑,一点都不受乐评家和舆论的影响。 “可怜我之前,先担心你自己吧。被功课压垮了没有?”日耳曼民族做事一板一眼,实事求是,求学问业是混不来,也马虎不得。 也难怪舒马兹杨要我从头再练起。 “已经驼了一半。”王净叹大气,“想想,念这么辛苦不知要干什么,将来毕业也不过赚那几文钱,不如人家天生命好,衔金汤匙出世的。老天就是不公平,有钱的人生就是传奇,我们这些没钱的,活该是列传。” “怎么说?”王净口齿伶俐,有时候会说一些很有意思的事,不成理的也成理。 “有钱的人,因为有钱,可以不事生产,可以四海吟游,做尽一切风花雪月的事,飘飘又浪漫。浪漫,这些是传奇的本质。有钱的人也就容易变传奇。没钱的人哪,做得要死不活只为一口饭,说书的叫那是轰轰烈烈。列传是没钱人的奋斗史,失败居多。” 我哈哈大笑,没有悲剧美少女心有所感所触的颦眉愁。 王净嗔我一眼,嗔我的哈哈笑。她觉得我应该微拧眉,坐望窗前,同叹一声愁。 “你打哪学来这理论?”水饺已经被我们扫光。啤酒早就不再冒泡。 王净刚要开口,电话响起来。她腾手去接电话,才“喂”一声,脸色就僵了。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收了东西避开。 才回到房间,王净就跟进来,赤着脚爬上我的床。床头搁着那瓶香奈儿十九号,她顺手拿着把玩。 “他说他和那个女的分手了,要来找我。”眼睛不看我。 我“哦”一声,拿走她手上的香水,朝空中喷了两下。我不擦香水,拿它来当空气净化器。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王净问。 “到底怎么回事?”我反问。 她停顿一些时候。“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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