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林如是 > 结绳纪事四簿 > |
二十八 |
|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能下来是不是?” “是。”他要问那么白,她就回那么白。 “我等了你大半夜,更深露重,挨了不少风寒,你忍心连热茶都不请我喝一杯吗?”声音放得轻放得柔软,磨人过意不去。 徐爱潘下意识屏住气。用喉音说:“不好意思,我不喝茶的,无法招待你。前面路口有家便利商店,你可以去买些饮料。” 李云许叹口气。“阿潘,你怎么这么忍心!” “最毒妇人心。你知道的。”徐爱潘正经八百回答。 她轻轻按断通话,轻轻走进去,轻轻关上落地窗,无力地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青瓷贴的地板泛著一种冷光蓝。 矮几上躺著的蓝玫瑰与她遥遥相望。玫瑰花繁复,蓝颜色冷艳。她起身过去,把玫瑰花丢进垃圾筒。 然后她拿出纸笔,开始给沈冬青写信。 该怎么开头呢?现代人大都不用纸笔写信了。 沈冬青?写下这三个宇,她停下笔,不知该怎么继续。 因为一朵蓝玫瑰,徐爱潘好像回到多情轻愁的年岁。 李云许每隔三天就送她一朵蓝玫瑰。一朵。不像其它红橙粉黄,一送一大把的。她也每隔三天写一封信给沈冬青,都像投进了黑洞,一丝光也释放不出来。 “干么这么麻烦?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又不是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对她的迂回,游利华有点看不过去。 她们一起住了那么久,徐爱潘同她讲天讲地讲人生宇宙外加青菜豆腐卤肉以及炒饭,就是不大提这种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的事。搞清楚她居然有那样“愚蠢的缠绵”的往事,不禁小小惊奇一番。但惊奇过后,她就觉得不可思议,也感动不起来。毕竟现在是后太空时代,不是旧石器时代,十七八岁时还可以出出疹发发这种热病,二十七岁还在犯,那就变成瘟疫。 “我知道。”箭一发就收不回来,就只能往前。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那个你打算怎么办?”游利华嫌恶地指著插在九十九元花瓶中的蓝玫瑰。 “别忘了,他可是结婚有老婆的。” 每次提到李云许,游利华总是怕她痴呆记忆差,一定都要加上这一截尾巴提醒她,而且口气愈来愈差。 “我知道。但他送不停,我有什么办法?” “一定是你的态度有问题,反而鼓励他。” 怎么问题变成在她身上? “你公平一点。这跟我没有关系。”她完全是被动的。 “一开始是跟你没有关系,可现在可难说。有刺激没有反应不会起作用,李云许又不是木头,也不是一天到晚闲著没事干,如果不是你心里有期待,欲拒还迎的,他不会一直送花来。” 说得徐爱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照游利华的想法,原来问题全出在她身上。 她闷不吭声,甩头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游利华回头喊。 “去吃饭。”她脚步没停。 “我那么说,你不高兴了?” “没有。”她不承认,但停在门口。“但你不必一直提醒我,我没犯罪。”也许游利华没有冤枉她。也许下意识她一直在等,模模糊糊的,等船到桥头自己自然直了,或者一股脑儿沉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船会到桥头,而也许下意识里,她一直在牵引。 “你不高兴我也还是要说。你若是跟李云许牵扯下清,损人不利己,对你没有好处。他大爷有理由没理由看上女人看顺眼就想追,你犯不著陪人家一头热。干脆跟他把话说清楚,说一次他不懂,说十次他自然就明白了。” “你要我跟他怎么讲清楚?说,李总经理,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对你没兴趣,别想对我有任何企图?” 游利华挑挑眉,一副“有什么不可”。 “这完全在你的态度。他送你花,你次次都收下,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你不明白拒绝他,他就认为你也有那个意思。” 为一桩她还没有犯的罪,就来定夺她有没有过,光听就足以累人。 “我去吃饭了。”徐爱潘干脆不辩驳了。套上鞋子,打开门。 “阿潘——” “碰!” 游利华还要罗嗦,大门迎面撞上,给了她一鼻子灰。 青烟袅袅,蜿蜒地攀上已经暗了的天空。中殿空荡荡,几乎没什么人,徐爱潘倚著檐柱,一派局外人的眼光看著胡英英拜天又拜地。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胡英英回头拉她。 “不然要做什么?”只是路过,没事拉她进庙里,她才真不知她要做什么。 “拜拜啊。我老爸常挂在嘴边说‘有拜就有保佑’。三不五时来拜一拜,神明也不好意思不保佑。” “神明也会不好意思?”虽然怀疑,但想想也有一点道理,徐爱潘还是老实点了六炷香。 “要是你,人家不时朝你拜一拜,你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这根本是投机。”而且也不可能求什么就顺遂什么。 “当神的都有大量,不会介意的。” 这是当神的充要条件之一吧。想想,当神明也是很累的,那么多的苦恼要听,那么多的哀怨要消化,那么多的迷津要指引,还有那么多的祈求要实现。 想得几乎恍惚起来。想想,这般发呆似乎对神明大不敬,她连忙收敛心神。 一炉参拜过一炉,手上的香一一丢入香炉。要求神明保佑什么?又能求神明保佑什么?神明保佑人家赚大钱?保佑人家爱情顺遂吗?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