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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什么样都无所谓,总之是你‘作茧自缚’。”彤亚轻柔地嘲弄著。

  芭芭拉听话地奔回彤亚身边,浑圆一致的身子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截短短肥肥的腊肠,摇摇摆摆得让人忍不住发噱。它吸吸嗅嗅著,四处寻宝,最后衔起彤亚无意中掉在地上的照片,睿智地跑到宋君澈身边献宝。

  因为好奇,宋君澈姑且委下身段,接受它馈赠的美意。他从小猪仔嘴边拿下它,仔细端看。

  照片中是一个稚气而清秀的小女孩,笑得好甜,宋君澈竟有种特殊的感觉。

  “这张照片好像有点曝光。”使他看不清楚她胸前的挂饰……应该是个首饰吧。

  “这是我最珍惜的一张照片。”也是她唯一一张戴著翡翠令牌照相的留念。

  然而,那种极之特别的感觉却让宋君澈蹙起了眉。

  他似乎见过这女孩,在某个昏昏暗暗的角落,不怎么愉快;

  那情景又近又远、既清晰且模糊,好像隔了层纱帐的景象……宋君澈甩了甩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你?”待彤亚点点头之后,宋君澈接著说:“我觉得好像很眼熟,我以前见过你吗?”

  彤亚噗哧一笑。“这是老掉牙的搭讪词,而且您还是在对十三年前的我搭讪。”

  “我他妈的是说真的!”

  “你不可能见过那时候的我。”当年,她在唐家祖居住了三天,除了唐家的人以外,几乎没再见过外人。

  如果他真的见过她,那他要不是那头被她喂食的野猫儿,就是抢走她翡翠令牌的坏人。不过很显然的,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猫,年龄也与那坏人不合。

  所以喽……“你没见过我。”见他还皱眉怀疑著,彤亚再次柔柔地强调。

  听她说得那般笃定,宋君澈也就暂时将疑虑撇到一边,反正不重要。

  “对了,”彤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翡翠令牌’吗?”

  “你对那种昂贵的骨董饰品有兴趣?”宋君澈挑起眉。

  “嗯。”她素来知道宋君澈对各种骨董艺品知之甚详,他主持的就是流通这些玩意儿的拍卖集团,也许他会有她的翡翠令牌的消息──彤亚真后悔这时才想起宋君澈在这方面的优势。“我……我想多了解一些有关翡翠令牌的事。”

  “翡翠令牌?”宋君澈沉吟著,脑中迅速整理好他所知的资讯,自信地开口:“那其实是一种历史文物,属于蒙玛帝国。”

  “蒙玛帝国?”彤亚希奇地喃喃。

  “那是位在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屿国家。翡翠令牌是五百至一千年前蒙玛帝帝国贵族打造的饰品,赠给宠妃、情人自由出入其寝宫的信物,代表爱情。”

  “那……蒙玛帝国呢?”彤亚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没再听过这国名?”

  “大概在四百五十上前,蒙玛帝国不明原因灭亡了。那座布满古?的岛屿七十年前还有学者登陆过,去做考察。不过不可思议的是,一年后它便沉没了,所有古?全浸在太平洋深处,只剩下当时出土的几块翡翠令牌可供研究而已。”

  “那……你见过翡翠令牌吗?”彤亚激切地问著,语气中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期待与渴盼。“有没有人来委托宋氏拍卖?”

  宋君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彤亚的反应一向清淡娴雅,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了?“当然没有。”

  “为什么?”彤亚大失所望。

  “翡翠令牌的转手率几乎等于零,因为它材质上等、制作精良,加上蒙玛帝国灭亡、岛屿沉没的绝代历史意义,以及它曾经是爱情信物的种种传说,使它的收藏价值极高,历久不衰,拥有者不会那么傻,轻易将它转卖出来。”宋君澈详尽地解释著。

  听到这里,彤亚不禁失望至极。她本来以为宋氏这亚洲第一大拍买集团也许会有它转手的资料,或者捕捉些风声,可是现在却发现这条线索也断了……“你很想要翡发令牌?”宋君澈狐疑地问著。就他记忆所及,彤亚好像不是贪财、喜爱昂贵首饰的人,她甚至对名流富贵竞标、收藏骨董艺品的嗜好略有微辞,?什为此时她却对翡翠令牌格外好奇?

  “我不是很想‘要’。”而是很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彤亚在心里默默说著。

  她那落寞失望的容颜让宋君澈在心底连连睹咒。妈的,他真的看不得她这副凄楚的模样,教他没事心绞得像在拧衣服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宋君澈一时冲动,开了口:“要是你想看翡翠令牌更进一步的书面资料或蒙玛帝国的兴衰史,我书房里有几本书,你可以找时间进去看看。”

  “你的书房?”彤亚受宠若惊地瞪著他看。宋君澈今天是怎为了?居然连连破例!“你的书房不是除了你以外,谁都不许进去的吗?”

  “叫你去,你就去,那么多话做什么?”她惊喜不信的眼神让宋君澈懊恼不已。妈的,他干?做这种事?她过度的惊喜显示她根本不相信他会这么慷慨。“不过,要是你把我的书弄脏了,我绝不饶你!”

  “放心好了,我也是爱书人。”面对他好心又难得的破例,饶是再爱与他?杠的彤亚,也不得不赶紧委下身段。

  宋君澈傲气冲天地颔首。

  三秘钟后,他脸部的肌肉开始微微地抽动,他缓缓地弯下腰、缓缓地伸出魔掌、缓缓地揪住被冷落的小猪仔的颈后肥皮、缓缓地露出他那被溅湿的裤管──他以冷静得不能再冷静的口吻,清楚警告道:“还有,‘芭乐’要是在我的书房里像这样撒尿,我也饶不了它,到时候它就准备被做成金华火腿!”

  “不会吧?你也准芭芭拉进去你那谢绝访客的书房?”彤亚再也掩饰不住满心的惊讶,尖著声音评论道:“宋君澈,你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

  第五章

  日正当中,彤亚匆匆地跑出宋氏拍卖集团的总部大楼。

  她打算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到宠物店,更详细地询问有关迷你猪的饲养方法。

  她快步走到路边,伸手招揽计程车,没多久,一辆鲜黄色的车子来到她面前。

  彤亚打开车门,正要坐入的时候,突然有道人影往她猛撞,彤亚跟踏了一下,被用力撞开,差点趴倒在计程车的后车厢上。

  “哎唷,好痛!”她努力地想站直身,扭头抗议。

  “喂……”

  这时,撞开她的男人毫不客气地顶替了她的位置,双手撑开在车身与门边,大剌剌地向司机吩咐。“到联东戏院。”

  刹那间,从他身后瞪著他看的彤亚如遭电极,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双撑在车身与门边的手。

  失落的记忆滚滚回流,在她的心头冲刷出震撼无比的感觉──找到了,就是它们,就是那双满布著可怕丑陋伤疤的手!

  虽然她曾经被恐惧与疼痛夺去她的记忆,但是当它们出现在眼前,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指认出来、毫不迟疑地想起它们曾经是多?残忍地从她胸前夺走那道翡翠令牌,在她的粉颈周围留下一圈惊人血痕、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多大的遗憾……“江小姐,退后些,当心被车子扫到。”周围好心的宋氏拍卖集团的员工认出了她的身份,将她柔如棉絮的身子往后一扯。

  彤亚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回应,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计程车早已载著那人离开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见到那人是何模样,只认出那双可恨的手而已。

  彤亚浑身发凉,不可抑制地轻颤著。不管如何,寻找翡翠令牌的行动总算有了开端,也许已迟著了十三年,但起码她所要寻找的那个人还是出现了。

  她想,这应该可以算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另一方面,杨金智舒服地坐在车里,丝毫不觉得抢人计程车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是一个相貌猥琐、体格健朗的男子,约莫五十岁,带著一个脏兮兮、又宽又大的军绿色背袋,穿著花不溜丢的衬衫,而布满丑陋伤疤的手则搁在大腿上,随著计程车里播放的台语歌打拍子。

  他刚刚到宋氏拍卖集团总部大楼附近去勘察情况。他有个秘密计划,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不久之后,他会去拜访那儿的宋董,谈一件等待了十三年的大交易。

  要是这笔交易能谈成的话……呵呵,那他这十三年来的期盼与等待就有著落了。一想到这美好的远景,杨金智不禁高兴地跟著台语歌唧唧哼哼,好不快活。

  好热、好不舒服,身上裹著的棉被像张密网,罩得她透不过气来。彤亚不停地翻身、冒冷汗,睡得恍恍惚惚,她的神智踏人了迷离梦境。

  梦中,她感觉自己急遽缩小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蹲在唐家祖屋的后门外。

  隐隐闲,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又要重演了。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冷森森、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他来了!彤亚抬头看到不远处站著个中年男人。他面目模糊不清,背上背著军绿色的宽大袋子。他是坏人!不晓得为什么,彤亚就是知道。

  那男人一步步地逼近她,身上有著邪恶的气息。他缓缓地伸出一双丑陋、如被火灼的大手,眼神则不怀好意地盯著她的胸前看,好似看到了奇珍异宝。

  彤亚内心充满恐惧,却像是被扼住脖子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断后退,那双可怕的手还是伸到她胸前;她噙著泪摇头,那男人却视若无睹地无情一扯。

  铿──细金链在她的颈侧断裂了。好痛,她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来。

  听到他满意的轻哼,眼看著得手后的他就要扬长而去,彤亚不禁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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