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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苏虹霓千拜托、万拜托,要他非把黎紫排在人力节约的离峰时间不可,应该就有其他老资格的女员工可以处理这类小事了。

  紫素依言走了过去,丁岩站起身,将面向着他的紫素转过身,打算亲自围裙系上。

  注意看,我只教一次。动手前,他深吸口气,不意却吸入一股清雅馨香,一直严阵以待的防备险险因此溃散。

  太扯了,那不过是一种好闻的味道而已!他为自己薄弱的自制感到羞耻,犹不忘懊丧地对她耳提面命。

  黎小姐,我们店里严禁员工在上班时间配戴饰品,香水也不例外。

  他若有所指的口吻让紫素感到好生委屈。我没有啊。

  没有就好。他僵硬地回道。既然如此,那源自她身上的清新香调从何而来?难道年轻女性的体肤会自然而然地沁出迷人香泽?

  一察觉到自己脱细的遐思,丁岩立即收摄心神,开始动作。

  紫素的神经从来不曾那么敏锐过,就算是在体躯周边的细微动作,她还是感受得一清二楚,丁岩温暖而修长的手指拉整带子,顺着她的背部滑下来,她寨寨牵牵地绕过环扣,然后在她的臀部上缘系个大大的蝴蝶结。

  他必须很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在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往她挺翘的玉臀顺手一拍。

  好了。既然围裙都帮她系了,没有理由不再教她其他。簪子呢?

  紫素乖乖地递给他,半分也不敢乱动。

  她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拢在耳后,很美也很赏心悦目,但完全不合餐饮机构的基本要求。丁岩极其自然地顺手找了拢她的发梢,替她扎了简单的发髻,然后把簪子别上。

  以后就是照这样做,知道了吗?丁岩尽可能忽略丰盈发丝偎在掌心的柔顺感受,以冷静持平的口吻吩咐道,尽管这很难办到。

  …嗯。紫素连忙点头,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愈来愈像个无助小女孩。

  丁岩将她轻轻推开,而后自己率先走前。我先带你认识环境。

  他们必须尽速离开这间办公室,否则,两边缓缓燎烧的火焰将蔓延到彼此身上,同烧一源。无论如何,那绝非他所乐见的前景。

  是。紫素跟在他身后,着迷地望着他劲道十足的体躯与步伐。

  不需言语与教材,她蓦然融会贯通了。为什么女孩肯为了心爱男子的一句话,留了一头乌溜溜的三千烦恼丝。

  原来,被心里中意的他握住青丝、悉心对待的感觉是如此亲呢、如此靠近,再没什么可以拆分与阻隔。情长似发长,不须言语的交流,也能感觉被珍视。被宠爱、被疼惜的清韵在心谷浅唱低吟、久久不散。

  喜欢二字不足以表达她的真实感受,她会把那瞬间的悸动当作一生一世的珍藏,再三重温。

  但,不只如此!望着丁岩的湃洒身影,她发誓,她会努力期待拓展珍藏的每个机会!

  那厢,丁岩已拐弯走入厨房区,转头却看不到紫素跟在身后。

  黎小姐!他有些无奈地遥遥一喊。

  来了!紫素笑容满面地应道,重振元气地跟了上去。

  第三章

  有充沛的元气去工作;绝对是值得嘉许的好事一件;但元气毕竟只是元气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有很多时候,人反而更迫切需要运气。

  还有经验。

  还有天分。

  锒镪!一把瓷汤匙从黎紫素手中滑了出去。妹仔。卡小心咧!与紫素同任午班冷门时段的厨房阿桑旋过肥嘟嘟的庞大身躯,边警告她、边碎碎念: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样,一点厨房的事都不会做,手掌心嫩得像水掐的!换作在我们那个时代,看有没有蠢男人敢要这种女人当老婆

  阿桑。歹势啦!紫素戴着湿淋淋的手套,难堪地垂手道歉。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她知道老一辈的人是这样的,讲话直来直往,是毒了些,没有分毫恶意。

  啊呦,我有说我没看到吗?她瞥了紫素一眼。

  卡认真咧啦!啧,做工作还戴手套,这么新派!手套滑溜溜的,难怪东西拿不住。

  紫素转个身,黯着神色,在快餐店的清洁区继续她的洗碗大业。

  真的,连续上工了好几天,她的挫折感好深!

  先是父亲的不谅解。每天回家,不是冷嘲、就是痛骂,偶尔穿插几句属于亲情的诚挚召唤,要她一切以学业为要,不必急在一时出社会历练,反正日后她必是人上人,何必在意这些油盐小事?徒脏了一双书生贵手而已!如果说到这儿,她还是一样无动于衷的话,所有的程序将再重复执行,直到骂的人倦了,听的人也累了。

  日复一日,她承受着父亲遭受背叛而顿发的怒气,也在承受两个妹妹骇异的眼光。

  次是她发觉自己的无能。在校园里名列前茅久了,她虽非骄贵自重、不可一世,然而一股自然成形的优越感早已根深柢固。直到现在,她踏入一个迥异以往的境地,才发现以往游刃有余的表现,只因早已有了场景熟悉、彩排无数的优势。换言之,那根本算不上实力!

  走出书房,踏入厨房,她才颤栗地发觉自己的专长竟然只有两项:读书跟写字。

  然而,这两者在生存战场上,是需要、却绝非必要。要是有一天,她没了家人、设了朋友、没了家产桓财,她能独个儿谋生存活吗?她能做什么?到茶馆酒肆说书?到街边巷口卖字求笔润?那根本不是现代人能过的生活!

  她像是西洋童话里长年躲在塔里纺纱的公主,一朝走出塔外,才惊觉以往所坚持的、执着的,并非世间仅有的一切。她可以学习更多更广,不一定要往牛角尖里钻得更深更透!

  紫素决心修正既有的人生轨道。

  事实上,她需要的正是磨练,不是缩在某个风光明媚的角落,当个没见没识的女人,把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蠢钝,错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优雅。这,也就是她对保留眼前这份工作的态度益发坚定的因素。

  然而,心意的巩固是容易的,但是挫折的消磨也是无可避免的。

  尤其当她一再难过地发现丁岩过度冷漠、极力疏远的表示以后,她更觉得一身酒红装束的自己,站在黑白劲装的他身边,有如闹剧般可笑无聊。

  这绝不是她疑心多虑。她可以明确感受到丁岩周身别靠近我的强烈排拒,远比苏虹霓当初对她形容的更强数百倍。

  为什么?她很讨人厌吗?

  紫素倦了。渴望在全新的工作上精进,却始终未能如愿;希冀能多了解丁岩一些、却被打了回票;没有支持、没有鼓舞,自视为重要的磨练却被父亲当成是毫无意义、浪费生命的无聊尝试,一再阻挠……这团风暴般的混乱,已成一股难以担当的巨大压力。

  是男人也受不了,何况紫素对压力的耐受度本来就不大。

  紫素,把那边的托盘搬过来让我洗,你准备去倒垃圾。手脚俐落的阿桑指挥若定。垃圾集中场的先生快要过来拖子母垃圾车了,你动作快一点!

  来了、来了!紫素赶紧跑到一堆油腻腻的碗盘堆旁,把堆得高高的托盘搬下来。

  卡快,卡小心咧!阿桑头也不回地叮咛。

  是。

  由于求快心切,紫素一口气抱了一大叠茶棕色的塑胶托盘,又重、塑胶手套上的肥皂泡沫又忘了冲掉,紫素拿不住,托盘重重地摔了一地都是,发出巨大可怕的声响。

  好痛!她的双脚也给砸伤了。

  啊哟,夭寿哦!阿桑差点被这个娇生惯养型的工读生吓死,她连忙绕过来。有没有怎么样?

  又搞砸了……紫素忍着痛,任泪花在眼中乱溜乱转,努力扯开一个无谓的笑容:我没事啦。只是脚很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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