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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血战三天三夜,东陵突破防线,长驱直人,已攻下边境两座城,今晚他率领残余的军队逃到这座小城,城内官员正在召集全城老幼,这两天就要随同军队撤退,退守到附近的大城芦邑,等待朝廷的援军。

  但流行病加上战争的消耗,国内早已征召不到壮丁,援军能有多少人?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西纥,大势已去。

  她听出他的沉重,咬住唇,“我听说朝中有人向新帝进言,要治你御敌不力的罪名。”

  他早已听闻此事,冷笑道:“那女人,善吾都已照她的策划登基了,她还在担心我会回去抢皇位。”

  “我会保你无事。”忧心写在她过分苍白的小脸上,语气坚定,“她是皇太妃,我是先帝册封的铃女,论分量,我不输她。”

  “这回不行。”他摇头,“那晚你来探我,我们独处一帐,让人看到了。”

  她脸蛋红了,一急又咳起来,结结巴巴,“看、看到了又如何?我们没什么,殿下抚琴,我聆听,我们相待以礼,不曾有逾轨的行为,他们……胡说。

  他低喃:“我情愿真有什么。”出入战阵,几度重伤濒死,只要想到她在后方,他多杀一个敌军就是为她多添一分平安,就有不知打哪里生出的力量,支持他上马再战。

  他的行为没有逾轨,可他的心早已逾轨千遍万遍,夜夜梦中,她不是圣女,只是他爱的女人,他们态意缠绵,她时而羞涩,时而笑语,像一朵青春娇艳的花儿,盛开在他怀中。

  她小脸更红,低低斥责,“别胡说,他们想借此陷你人罪,怎能让他们得逞?

  等回到京城,我一定向新帝解释.你一首尽心尽力在保卫西纥……”话未说完,她又咳了起来,寒风袭来,吹开她斗篷兜帽。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头青丝,竟已彻底转为银白!

  “你还在医治病人?”

  她颔首,神情难过,“大夫们夜以继日地磋商,还是找不出治疗这次瘟疫的法子,我只能用我的能力救人,我尽力了,还是有好多人救不活。”

  “但,你的头发……”他震骇地看着她的白发,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五脏六腑翻搅,痛得说不出话。

  “几天前就全变白了。大概是我过度使用能力,不过,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睡得比较多。”她神情没有一丝惊惶,还是那样安详地微笑。

  他怔怔看着她红颜白发,此刻她正好迎着月光,灰白眼瞳映着银光,宛若透明,憔悴的脸蛋毫无血色,身形消瘦得可怕。她的精气已被众人的疾病吸干,剩下单薄的骨架,只需一阵狂风,就能将她吹散,如仙子羽化,翩然回归天际。

  “怎么了?”不闻他回应,她侧耳倾听。

  “你……头发乱了。”她知道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还继续救人?旁人看见她这副模样,竟没制止她?抑或明知她是以她的命在救人,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情愿让她牺牲?

  她脸蛋又是一红,“我听到殿下的琴声,急着……出来见你,忘了梳头。”刚从衣袋中摸出木梳,梳子便被他接过,细细地替她梳发。

  她感觉到他粗糙的大手温柔地落在发间,心跳如鼓,羞涩地垂首,悄悄沉浸在这不被允许的喜悦中。

  “别老是忙着救人,你自己的身子也得照顾,知道吗?”银白发丝在他指间流泻,他心如刀割。她恐怕活不久了。

  “有姜儿和其他大夫照顾我,没事的。”她轻咳几声,期盼地道:“如果殿下不急着走的话,能不能再抚琴一曲?我只听见一点点,想全部听完……”

  这是她第三次提到听见他的琴声,可他琴虽带着,却一直收在琴匣里啊!他微微讶异,“我没在弹琴……”忽察觉她说话虽然气弱,双眸却异常晶亮,神采奕奕,他心一紧,莫非是回光返照?

  他喉头像被什么梗住,艰涩道:“你想听,我就弹。”

  她脸上焕发着喜色,没听出他的哽咽,凝听他取琴、调弦,在寒冷冬夜中,弹奏一曲春光烂漫,曲调虽然欢悦,对照她的白发,却是无限凄凉。

  “倘若我看得见,就能学琴了。”她挨着他,心满意足地聆听,轻轻叹着。

  “不一定要看得见才能学。”他抓住她指尖,拨动琴弦。

  她听着自己弹出的声音,露出孩子般的新奇笑容。

  “殿下……”忽觉他手臂环过她腰间,她一震。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就别再叫我殿下了。”

  “但是,你是殿下……”她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只觉四周越来越冷,渴望着他身上的温暖。

  “我不是。”就连命在旦夕,她还是放不下彼此身分的隔阂吗?他恼怒,却又舍不得责备她。“此刻,你不是圣女,我也不是皇子。”

  “那我们是什么?”她含笑,抬起灰白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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