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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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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康面对静哲充血的眼睛,愤恨的目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早知他对凝儿一往情深,却没想到会成为今日兄弟反目的导火索。落尘上前扶起静康,默默地握住他的手。 静平架起静哲的胳膊,怕他再动手,沉声道:“这是干什么?凝儿还昏迷不醒,兄弟俩倒先窝里反了。你给我坐到那边去等着,要是再吵吵嚷嚷,就出去。” 老大夫语重心长地道:“四少爷,五少爷,凝小姐这是心病,所谓‘心病需要心药医’,我开的方子,医得了病,医不了命。” 静平将老大夫送出去休息,命人去抓药。静康走到继凝床边,轻抚她的面容,柔声道:“凝儿,你醒来吧,只要你醒来,四哥什么都愿意做。” 药熬好了,可是继凝的牙关紧闭,怎么都灌不进去。小丫鬟急得直掉眼泪,落尘接过药碗,将药汁哺入口中,嘴对嘴地喂,她这才喝进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喂了三四口,凝儿“哇”的一声又都吐出来。刚放下的心全提起来,静哲又要上前去,被静平拦住。 落尘看着继凝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想起老大夫的话“心病需要心药医”,继凝的心药,就是静康啊。她闭了闭眼,咬紧下唇,缓缓将药碗交给静康,让出床头的位子。 静哲惊呼:“四嫂。” 静康端着药碗,怔怔地看着落尘,良久不动,像化为雕像。静霞又呼:“四哥。” 周氏好半天没插上话,这时不得不开口:“不成,凝儿是个黄花闺女,这像什么话?落尘,你真胡闹。” 落尘舔净唇边的残汁,尝到唇际渗出的血腥味儿,反而觉不到苦,幽幽道:“要救凝妹妹,还有旁的法子吗?”她无视众人的震惊,头也不回地步出房门。 转出菊园,踏上回廊,荷花池中的雪好大,白雪反射月光,将夜照得如同白昼,然而心中的某个角落却蒙上一层阴影。月儿像调皮的孩子,偷偷躲到云彩身后,池中假山在暗夜中影影绰绰,仿若鬼魅。 静康端着药碗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静平架起静哲对众人道:“咱们走吧。” 静哲挣扎着,“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走。”静平朝静霞使眼色,静霞为难地看着木然的静康,再看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凝儿,咬牙跺脚,拉起周氏道:“二婶娘,走吧。” “但是……” “您要真心疼凝姐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最重要的是瞒着爷爷和大娘他们。”她严肃地扫一眼屋里的仆人,”为了你们的主子好,嘴巴都闭严一点。” 三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频频点头,丫鬟们退出去,只留刘妈妈伺候。良久,良久,刘妈妈低唤:“四少爷,四少爷。” 静康一震,汤药泼出半碗,他长叹一声,一口含进嘴里,闭上眼,覆上继凝冰冷的唇。 十二年,继凝七岁入卫府,整整十二年,由童年玩伴到少年爱惜再到青年欣赏,感情越来越深,却始终没有情欲。而今天,为了救命,他应该能想得开的,毕竟他留过洋,接受过西方教育,但心底,为何苦涩难耐?为何颤抖愧疚?他自己的妻子,将背叛的权利亲自交到他手上,为何他会觉得心痛?他们还没有做过夫妻呀! 苦涩的药汁全部哺进凝儿口中,吞下,没有吐出来。刘妈妈高兴得滴眼泪,“太好了,老天爷保佑。” 静康默默地在床边,拭去凝儿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落尘踩着虚浮的脚步回到自由居,杜鹃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她回来,惊醒,站起来问:“凝小姐怎么样了?” “还好,”落尘坐到床上,“你先去睡吧。” “那姑爷又要陪着了?” 落尘不语,杜鹃不满地道:“我就知道。十八九岁的姑娘不出嫁,难道巴望着当姑爷的小老婆?” “叫你睡就去睡,哪来那么多话。”落尘口气不耐。 “怎么了?”杜鹃凑上前,“你不高兴呢,跟谁生气了?” “没有,只是累,不早了,快睡吧。” “哦。”杜鹃心中疑惑,但见她果然一脸疲惫,叹口气出去了。 落尘从柜中取出尚未做完的中山装,捻亮油灯,一针一线细细缝补。明日便是洋年,说过要送静康当礼物的,若不是为二哥二嫂的事耽搁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三更鼓响,衣边均已缝好,就差钉扣子了。炭火已燃尽,阵阵寒气逼来,落尘揉揉酸涩的眼睛,添了灯油,又捻亮一根灯芯,觉得暖和一些,望着两簇跳跃的火焰相依相偎,忍不住发起呆来。 明日,待继凝的病好了,恐怕就是她离开卫家之时。凝儿没有静康不行,他又断不会委屈继凝为妾,难道就这样一辈子拖着?她退出,是最好的结果。本来这桩婚姻就不该发生,早一点结束就少一分痛苦。可一想到要拿一纸休书,心竟抽搐痉挛,痛彻骨髓。缝完最后一颗钮扣,天已放亮,搓了搓快冻僵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 房门突地被推开,静康疲惫地跨进门,望着落尘的双眼却炯亮有神。落尘拿起衣服,“你回来得正好,试试看合不合适?” 静康盯着她红肿的双眼,“你缝了一夜?”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反正睡不着,找点事做。”笑容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僵止,缓缓收回,谨慎地问,“怎么了?凝妹妹那边出事了?” 静康嘲弄地轻笑,“我正怀疑,你怎么不一进门就问。” “我以为,有你在就不会有事。” “哈,”他笑得干涩刺耳,“我该感谢你的信任。” “你到底怎么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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