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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花绮注视着他,眼神专注且困惑。

  “你们聊,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啊!”楚阿奶急匆匆的退出房去,闩上门,那语气、那神情皆难掩喜孜孜的。

  花绮直勾勾的盯着他,依旧很难将眼前身穿青色袍子,外套捕役红布背甲,面容清秀、俊朗,仪表威风飒爽的男子,与仇家土匪寨子里那满脸落腮胡,一身剑戟森严,且仆仆风尘的不法之徒相提并论。“你……和之前大不相同了。”她艰涩的道。

  “是不同,比较有个人的样子了。”他依旧习惯揶揄自己,神情里却多子份腼觑。将药碗送到她嘴边,他柔声的道:“趁热暍了吧!药凉了难入喉。”

  “这是什么?苦吗?”花绮记起来了,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她就怕苦。

  “不苦,这是‘独参汤’补心神衰虚,是阿奶特地为你熬的。”他以碗就口的送到她嘴边,专制的要她饮尽。

  喝完,花绮才获得说话的机会。“你……阿爷和阿奶……你们是旧识?”

  “是,咱们非但是旧识,还是一家人。”楚樵在柳木茶儿上放下药碗,回头看她。“阿爷名叫楚福,是多年前那个雪夜助我逃过追杀的老管家。”

  提起血海深仇,他的眼神瞬间冷厉、暗黝。

  花绮的确感到相当错愕,天地如此之小,撞来碰去,有好感的,净是姓楚的这一家子。惊愕之余,花绮亦同时想起被仇英据为己有的那只青玉镯子。

  “哎呀!糟了,阿奶借我佩戴的青玉镯子仍挂在仇英的手腕上,不晓得是否打仇英手里取回……”

  “仇英是此次行动唯一的漏网之鱼。”楚樵脸色凝重的说。“仇杰当场被杀,仇豪被抓,那一夜也以速审速决的方式斩立决,了结他们作恶多端的一生,唯独仇英那贼婆娘,突然就这么下见踪影了。”楚樵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百密终有一疏。”花绮颇觉错愕与忧心。“也许在与官兵对抗时,她已命丧某处?”

  “不!于大人做事一向仔细,他清点、搜索过方圆数十哩内的每寸土地,并无所获。”

  “不妙!”花绮记起仇家人对靖王府的仇视,又思及仇英的狡猾狠毒,不禁泛起阵阵鸡皮疙瘩。“仇英行事的阴狠毒辣,较诸她几位兄长,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及时设法将她绳之于法,恐怕将来对国家社稷的危害更大。”

  “是不妙。”楚樵淡淡的,不甚热中的应道。

  花绮又看不透他的心思了,只好讪讪的将话题导回失物上头。“那只青玉镯子,是阿奶的私有物?抑或你们楚家的传家宝?”

  “为何要问?”楚樵睨了仍端坐在床上的她一眼。

  “正想着——该用什么来偿?”花绮苦恼的托着粉靥喃喃自语。“毕竟镯子是打我手上遗失的。”

  楚樵露出一抹充满兴味的浅笑,但他很谨慎的没教她看见。

  “偿?恐怕你是偿不起的。”他又瞅了她一眼,继之走向窗畔,叉开长腿,交抱双臂望向窗外。“那对青玉镯,乃多年前那个雪夜,我一身染血的娘塞入我怀中的。”

  “嗄?”花绮目瞪口呆了,原来,镯子真是楚樵家的!

  她的模样真呆又真可爱,楚樵克制住想走向她,将她强拥入怀,并强夺亲吻的冲动,毕竟,他现下是捕头,而非土匪,不能再恣意妄为了。

  “阿爷晓得那对镯子的来历,他说它们历史久远,可上溯至两汉时期,是咱们楚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可它最特殊的地方是‘传媳不传女’,意即唯有楚家的长媳妇才有资格戴那只青玉镯。”

  听完楚天漠的说法,花绮简直是呆若木鸡了。天哪!瞧她把人家丢掉的是什么样的人间精品……传媳的汉时宝玉耶!

  “抱歉,我大概真的偿不起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阿奶也真多事,干嘛拿楚家的传媳玉教我戴?唉!其实也不能怪阿奶,她是一片好意,唉!”她语无伦次的频频拍着额心。

  “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子。”楚樵嘴角的那抹笑几乎是难再隐藏。“许多人——尤其是女人,在遭匪凌虐之后,要不就是呼天抢地,要不就是哭哭啼啼,彷佛天已经塌下来,且被压着了。唯有你,非但护着土匪,还为匪求情。”

  不晓得为何,他唇际那抹笑邪门的令人看了浑身发热。

  花绮跳过他那带着热力的眼睛,盯着窗花嘲讽道:“可那土匪并没有凌虐我,他……不过是占了我一丁点小便宜。”

  “介不介意这土匪再多占你一丁点儿小便宜呢?”他倏地掉转身,但没有走近她。“花祈,我的意思是,你——可有一丁点儿喜欢我?可愿意——永远留在楚家,戴上另一只‘传媳’的青玉镯,并帮我照料年已耄耋的阿爷与阿奶?”

  他是否正与她谈婚论娶?她自然喜欢他,非常喜欢!可婚姻这种事,马虎不得,尤其像她这类的皇室亲族,是不得随意婚配的,除非经过阿玛和额娘的同意。

  可话说回来,以阿玛和额娘这类执守于门第之见与血统渊源的人,会同意她嫁入寻常百姓家吗?即便楚樵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神捕、即便他功在国家社稷,却终究是个无权无势的汉人。

  然而,权势当真那么重要吗?不!其实她和几个姐妹一样,虽生长在富贵人家,却深谙“富贵如浮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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