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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花祈,你毋需为我多做什么。”楚天漠柔声道,明显地被她勇于护卫的模样给震撼住了。

  他的话语彷如凄凄的挽歌,直捣得她心碎。

  眼看将领执着楚天漠的宝剑逐步迫近,她掉转身,几近崩溃的投入他的怀中,绝望令她将他拥抱得更紧、更紧,这一刻,她想到的唯有护他、卫他。

  他却一径地嘘声安慰。“没事了,花祈,过去了,我并不需要保护,咱们安全了!”

  她听不进他的安慰之词,直到盲目惶乱的仰起头来,才发觉他没有丝毫的忧心或恐惧。

  让她更错愕的是,头戴花翎的官爷竟然将剑拿到楚天漠跟前,却不是提剑要砍人,而是——双手奉还?!“楚捕头,这把宝剑削铁如泥,几可媲美吴王勾践的‘干将’与‘莫邪’,而这招‘关门捉贼’,更是高竿,硬是将这群匪类一网成擒,这回你可是又立下大功了!”敬佩的眼神将楚天漠捧得高高的。

  楚捕头?花祈困惑地瞪视他。

  “我不懂——”

  “你马上就懂了。”楚天漠一手持剑,一手美人在抱,虽说是历经折腾、满身尘垢的美人,但他心里仍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满足。

  “你……你是个捕头?”她结结巴巴地道。

  “是,在下楚樵,字天漠,人称‘江南神捕’或‘鬼影神捕’。”就连歌颂自己的丰功伟迹,他也仍不忘嘲涩。

  之后他说些什么,花祈没再听进去,只是膝盖一软,她已然昏厥过去。

  楚天漠及时将她接住,而这是所有识得他的人,首次在他紧若岩石的脸上捕捉到一抹明显的柔情。

  彷佛正作着个纷沓怪异的的梦,昏睡间,花祈口口声声地喊着“阿玛”及“额娘”,姐姐、妹妹等种种字句。

  花祈已昏迷两日夜,迫使楚樵仅能约略清点寨子里残余的土匪,又草草对于大人交代了一下,便匆忙雇了轿子送她回甪直镇楚家,延请大夫为她医治。

  大夫说她是惊吓过度,致使心力衰竭,可幸好她身子骨算硬朗,调养几日当可痊愈。

  楚樵守在床边,听着她殷切的呼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昏迷两日夜的花祈已逐渐转醒;忧的是,她呼唤的字句,居然是某些皇室成员对父母的谓称。

  睡梦中本能的叫唤,是否意味着花祈相当熟悉如此的称谓?她压根是皇室成员?是那位落水的靖王府格格?

  若是的话,他该喜或忧?

  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怎能否认他对她的确存有私心呢!

  披星载月、闯荡江湖这许多年,所见、所闻、所识不在少数。有人钦羡他威镇江南、少年有成,可谁又晓得,若能重新选择,他决计不再走以暴制暴这条路子!也非他缺乏正义,只是惯性的布局、格斗与杀戮,令他疲惫、倦然。

  而从花祈身上,他虽见着一向不屑的娇贵,却也瞥见了他所欠缺的纯真与挚情,以及他所看重的勇气,她是个有光、有热的女子,这也是她可以蛊惑他的原因。

  在沙盘演练纤灭仇家帮这计画时,千算万算,全然没算进花祈这号人物。她意外地被放进了仇家那贼窝,更意外的闯入他的心海,颠覆他一向自视理性的思维,为她,他甚至违反遇事铁石心肠,以求自保的原则,三番两次得罪仇家兄妹。

  如她所言,他也希望两人之间能有“更多的相似”,那么,他或许就能暂且拋下仇恨、拋下矛盾,让她弥补他一生中乏人可爱的憾恨,弭平他背负血海深仇的残缺,可……她若真是三格格“花绮”呢?

  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他这类人的悲哀吗?一个剑客、一个杀手,连带的必须将所有期望发生与不期望发生的一并纳入考虑、一并未雨绸缪。是理智,亦是智识,或许更可谓“远见”。

  然毋宁说,此乃他这类人的诅咒啊!

  花祈醒来了!

  在睁开眼的剎那,失落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急速涌回——靖王府、阿玛、额娘,纤月、水翎、镜予几个姐妹,两位姐夫,还有燕娘、杏姑等……甚至她落水的那夜、那刻……极重要的,她记起她是……是靖王府的三格格“花绮”,而非“花祈”或“楚儿”!

  楚儿!楚……楚天漠?!

  “楚天漠!”她蓦地惊慌的大叫。

  映入眼帘的却是楚阿奶慈蔼的面容,“天漠啊?哦!你是指樵儿,你等会儿、等会儿,别急啊!他去灶房那边帮你端药汤,马上就来。”

  花祈……哦不!是花绮心里一惊,环视周遭,许多疑问涌上心头。“阿奶,我是怎么回甪直镇的?您……您又怎么识得天漠……楚天漠的?”

  楚阿奶才微张她干瘪的嘴,便有另一道毫不陌生的声音介入。“让我回答你吧!花姑。”

  门口立着一位端着药碗的男子,伟岸的身材与犀利透彻的冷眸似曾相识,可那光洁、方正,仅剩少许胡碴的下巴,就犹有可议。他……是楚天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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