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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人去查了查这些人的人品和身家,稍稍整理了一下,你看有什么合意的人选。”元员外不自在地垂首轻敲桌面。

  她略略翻了下以地域归类的求亲名单,第一批便是京师,其中不乏家道只是小康的未婚男子。

  “这——为什么?”爹不是想让她将来继承元家家业?那为什么不是预料中的就近招赘?不是待价而沽?她的婚事,竟然可以自己做主?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上次这样仔细地看,是小时候带着陌生与畏惧的眼神。

  “来,桑儿,给爹拔白头发,五根一文钱哦。”难得回家的爹微笑地唤着怯怯站在角落里的小女儿,轻轻招手。

  爹的头发,现在已经半白了。

  更小的时候,家业还小,爹也没那么频繁的生意往来,小女娃在父亲的肚子上踩来踩去,两人呵呵地笑着,母亲安静地在一边看……

  现在,爹太胖了,不该吃那么多的,连多走几步都喘得慌。

  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计较,其实,她可能还是怨爹的吧,姐妹都有亲娘疼着,只有她的娘早逝,没有人怜她惜她。后来发现有用处了,又把她捧上了天。

  原来她一直想错了,原来在爹心中,她不是一个纯粹的生财工具……

  “……总之你自己挑挑看吧。如果没有中意的也没关系,让你姐夫去官府那边打点一下,再迟几年也不碍事……”发现一向沉静的女儿眼中冒着点可疑的水气,元员外有些手足无措,“呃,那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他有些艰难地移动过于庞大的身躯。

  “爹。”

  元员外回头。

  “谢谢。”

  元员外不知如何是好地僵立良久,终于摸摸发红的耳朵,重新转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这个月的零用,可不可以加一点?”

  元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非常坚决地说:“不行!”

  啊啊啊!真不可爱的女儿!

  三 恁是流水无凭

  确定刘濯准备长居扬州的打算不是一时玩笑后,元桑在某个午后暂时放下公事与他同到城郊看看有无适合结庐而居的地点,顺便放松心情。

  “最近很烦?”看她顾盼之间,少了往日的从容。

  “还不是我的亲事。”说起这个,就浑身不对劲。元桑在一处草坡上坐定,刘濯也跟着矮下身来。

  “员外把你许给谁了?”嫁人之后,他这位妹子就会是某人的妻,生些孩子环绕膝下。凡夫俗子的命运,就是如此简单……

  他微甩头,压下乍然生出的焦躁情绪。

  “爹让我自己做主。”顺便软磨硬泡了两倍于上个月的花销。

  “员外很开明。”他的家便绝对不会允许如此。

  元桑有些懊恼地轻叹:“但是皇甫家也来提亲了。”

  “皇甫家不是扬州首富吗?谅来……也不辱没了贤妹?”大江南北行走之间,也曾在不少市镇见过皇甫家的招牌,生意做得很大。

  她烦躁地叹口气。“皇甫家与元家算旧识,皇甫伯伯与他长子均是厚道之人,可惜几年前相继过世。现在是次子皇甫仲擎当家,他的行事作风与父兄迥异,堪称无所不用其极,仗着官府背景吞并商号,欺诈下游商人。皇甫家产业中丝绸一项,本只买卖丝绸布匹以牟利,元家则是供货商,两家向来合作,无甚冲突,但近来皇甫家似有意介入供货源头,我怕他此次求亲,是冲着元家掌握的大量货源而来。”

  “皇甫家看重的,恐怕还有贤妹的能耐。”听出她对那姓皇甫的并无好感,刘濯没来由松了口气,开始有心情客观分析。

  元桑的“天赋异禀”,近来也听了不少。对于此类无稽之谈,他向来嗤之以鼻。两年多的书信往来,他知道她的成绩绝不是一句“神助”就可以定论的。不过似乎大多数人都不这样看。否则以一般眼光而论,元桑这般样貌,不至吸引那么多求亲者。他自信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世间男子,大多盼的是有娇妻美眷相伴甚至妻妾成群吧,像父亲,不是有了那么多女人还不满足吗?结果,结果……

  他悚然一惊,竭力阻止思绪朝一直努力忽略的方向流去。不知怎的,最近总是不知不觉想起以为已然淡忘的往事。

  “不管怎样,我不会将爹爹辛苦建立的基业拱手让人。但是如果皇甫仲擎指使官府逼婚,我就不得不接受安排,毕竟女十五而嫁,这是律令。”近世虽执行得不是很透彻,皇甫家插手的话,就不是她那当主簿的姐夫能摆平的了。

  听她屡屡提到官府背景,他微觉奇怪。“皇甫家有人为官?”朝廷或者地方上有什么姓皇甫的高官吗?他怎么没印象?

  “说出来也不光彩。皇甫仲擎当年费尽心思把三弟引荐给了太平公主,听说如今皇甫叔轩是公主跟前的红人,所以就算是刺史大人也要让皇甫家三分。”

  “原来如此。”虽然元桑已刻意修饰言辞,他还是立时听懂了。果然不光彩。皇甫仲擎为了得到权势,竟然不惜送自己的弟弟去给太平公主当面首,人品之低劣,可想而知。

  而一个面首的家人就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朝政的败坏,也由此可知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人嫁了绝了皇甫家的念想。”这是她能想到的惟一办法了。

  刘濯不赞同地摇头。“照你所说,皇甫仲擎一心图谋元家,你躲过这一次,必会有下一次动作。既不能永绝后患,又赔上终身大事,未免欠妥。”这是家事,他视她如妹,管这些,应该也不算太宽吧。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甫家强过元家太多,断不能硬来,除此之外,一时间又哪有良策。”

  “员外怎么说?”没道理让她一个半大的孩子承担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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