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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菊仙倒宁愿如此!就让风荷作为一个与夏家本无任何渊源关系的女孩子,进入夏家作媳妇,这不更好吗?

  菊仙告诫自已,看来对这件事目前千万千万要守口如瓶,对谁都不能说……

  她的思绪走得那么遥远。根本无法再留意到身旁的事。所以,绣莲回到家,走进箱子间,她都毫无觉察。

  直到绣莲不声不响地伸过手去,想把她手中的那件衣服拿过来时,菊仙才猛地惊醒,发现在箱子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在分享她的秘密。

  菊仙第一个念头是赶快把衣服放好,箱盖盖上,但这两个动作都没来得及做,绣莲已从她手中把那件衣服夺过去了。

  看清了这件小夹袄上绣的花,绣莲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极度惊讶地“啊”了一声。

  她的目光落到打开箱盖的那一箱衣服鞋帽上,她把那件小夹袄放到一边,两手都伸进箱里,使劲地翻动起来。

  衣服被弄乱了。但绣莲也已发现,这些衣物显然是女孩子从三岁左右到十岁以内穿用的,奇怪的是,这些衣物上大多有着这同一花样的刺绣,不过绣的位置有的在帽沿,有的在鞋面,有的在衣服前襟,有的在裤腿下端而已。

  这些衣服鞋帽有大有小,有穿过后洗净的,也有看得出来未怎么上过身,特别是其中几件较大的衣衫,简直是崭新的。

  为什么都绣着这同一花样?是制衣人特别的偏爱,还是一种固定的标记?更引得绣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花样与风荷绣在鞋面上的竟一模一样?

  风荷是从哪里知道这种花样的?对了,风荷说她小时侯穿过绣着这种花样的衣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大阿姨她不仅已发现了这种相像,而且她是深明其中缘故的。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穿过的吗?”

  绣莲发问了,语调很随便,仿佛并未把这事看得有什么重要。

  菊仙张了张嘴,没说话。但在绣莲眼光的逼视下,她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嗯,当然……”

  “这些衣物是谁做的?是我姑妈?是玉姑?是你?”

  绣莲提出一个人,菊仙摇一次头,最后,绣莲说:

  “那么,是我的亲妈?”

  “不,不是!”这回,菊仙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是谁做的呢?”

  “是……请裁缝做的,”菊仙声音很轻地答道。

  “为什么风荷也有这种花样的衣服?她说,她给我做的拖鞋面,就是照她小时候一件衣服上的花样描的,”绣莲终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菊仙半天不作声,最后才勉强开口道:

  “大概当时很流行这种花样吧……我怎么知道?”

  “不,你知道,”绣莲冷峻地说,但她的声音马上又软了下来,抚着菊仙的肩,她亲热地说:“大阿姨,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告诉我,好吗?”

  菊仙低下头去,但仍固执地不作声。

  “大阿姨,你从小就疼我,我是你一手带大的,难道有什么秘密,你要瞒着我?我可是把你当亲人看待的呀!”

  菊仙抬起头来,断然回答道:

  “绣莲,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我也是因为看了风荷绣的花样有些眼熟,今天顺便翻出你原先的衣物看看。”

  “顺便翻翻,亏你有那么大的劲头!”绣莲冷笑一声,

  “看来你是不肯告诉我了,没关系,我自己会弄明白的。”

  见菊仙一动不动,像木头人似地呆呆望着她,绣莲又不冷不热地说: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把箱子搬好?趁着玉始还没到家……”

  早晨八点,夏亦寒刚到医院,门房老王就递给他一封厚厚的外国来信。

  一看信封上熟悉而工整的字迹,亦寒就认出是贝朗茨博士写来的。于是,他先到三楼书房去看信。

  贝朗茨在信中说,由于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他暂时不能离开柏林。虽人在德国,但从各种途径得知德康医院办得很有起色,看来当初把医院交给夏亦寒,犹如是受了上帝的启示,做得完全正确。

  他告诉夏亦寒,趁他一个朋友到广州的机会,随船托运了一批医疗器械和药品给医院。他希望夏亦寒亲自到广州去接这批货。

  信中附着托运来的器械和药品的清单。夏亦寒看后非常兴奋,这些都是医院迫切需要的。据信上所说轮船启程和到广州的时间,他计算了一下,下周他就该动身去广州等船了。

  风荷推开门走进来。连日来,她在德康医院做着一系列身体检查,结果样样都是正常、良好,证明亦寒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并没有什么器质性疾病,那次晕倒主要是因为情绪紧张、心理压力过大。

  风荷也就释然了。她已恢复到恒通公司上班。今天出门早了,就顺路先到德康医院来弯一弯,想看看她的亦寒。她是愈来愈依恋他了。

  “哟,什么事这么高兴?”风荷一进门就发现亦寒情绪很好。

  “是你,风荷!”亦寒拥抱了一下风荷,便把贝朗茨博士的信递给她。

  信是用英文写的。风荷的英文程度足以使她很快把信读完了。

  “这么说,你要到广州去?”风荷把信还给亦寒,闷闷地说,“大约要去多久?”

  “估计最多二十天吧,”夏亦寒想了想说。

  “嗬!有一千年那么长!”风荷两眼望天,握着双拳,失望地叫起来。

  亦寒被她的神情逗笑了,把风荷拉到自己身边,轻轻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亦寒,你不去不行吗?派一个别的医生去,不也一样?”风荷趁机撒娇地提出,“我不想让你离开。”

  “恐怕不行,贝朗茨搏士向他那位朋友介绍的是我,如果别人去接船,不但要多费口舌,还不一定办得成,”亦寒耐心地向风荷解释,“而且,我也不放心。要知道,这些器械和药品都是目前最先进最贵重的,我们医院有了这批财富,可以大大提高治疗的范围和效果。”

  他深深地叹口气,又接着说:“我也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我在盼着这一天快快来到……”

  风荷不出声,倚在亦寒胸前。半晌,才柔顺地说:

  “你去吧,我不拦你。”

  亦寒感动了,他用力地抱了抱她,表示由衷地感激。

  风荷抬起头来,痴痴地凝视着亦寒:

  “什么时候动身?”

  “待会儿我就让人去看火车票。看来,最迟下周二要动身了,”亦寒说,见风荷又板着指头在算,他怜爱地说:

  “离我走还有好几天呢。走之前,我要兑现早就答应过你的一件事。记得吗,是什么事?”

  “当然记得!到你们家的老宅去看书,对吗?”

  “对!那里是我的乐园,你还没有好好看过,希望它也能成为你的乐园!”亦寒自信地说。

  “这个星期天就去?”风荷急切地问。

  “好。我们带些吃的东西去,在那儿呆上一整天。”亦寒兴奋得双眼熠熠生光。

  “就我们俩,对吗?”风荷还有点儿担心。

  “当然!”亦寒回答得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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