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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半晌,邬浅浅抱着一团带有血污的衣物出来,看见依旧愣愣杵在门口的战止噗喃笑了出来,然后极力掩饰的捣着嘴,笑得天真可爱,“有话长话短说吧,我看阿姊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战止进去时,邬深深已经换了一身月牙色的细棉布紧身短袄,一条朴素淡雅山灰色罗裙,乌发披泄在炕上,静幽幽的坐在那,他全身血液突然往脑袋冲,想说的话萦绕舌尖,也倏地消失,最后斟酌再三,挑了个离她有点远的方凳坐下。

  “那些黑衣人是打哪来的?”她看得出来他心思重,他们的交情并没有好到什么都可以揭开来说的地步,可是她为此受了池鱼之殃,有权可以问一声吧?

  “是冲着我来的。”

  “那位赵壮士?”

  “他是我养在别庄里的死士头子。”

  “现在的你还有能力养死士探子?”

  “我外祖家算持家有方,颇有恒产。”只知道忠心为国,就因为鞠躬尽瘁为国三代,更是看尽了多少起起落落,太知道要为后代子孙留着后着。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不意,留着留着,到了他这一代,还真出事了,也不知要说先祖太有未卜先知之明,还是他太悲摧。

  邬深深眼珠子转了下。说是持家有度,哦,真是含蓄的说词,死士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吗?单单一项安家费就够像他们这些终日为生计忙碌奔波的人呛的了,真要说,怕是一方巨子才是。

  “喔。”

  喔,就这样?她没有更多要问、更多想知道的?

  战止本来想交代一下可以交代的部分,邬深深却摇头,“不用告诉我那些。”

  “谢谢。”谢谢她没有刨根究底的追问,谢谢她丝毫没有要他的愧疚,甚至对他的过去没有多提一句。

  “不客气。”这男人的心还大着很,果然不是同路人。

  朝堂政党——单想到这字眼,全身就不寒而栗,她一个小女子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好。

  她眼皮搭拉着,哈欠不时逸出嘴唇,小脸上写着明显的疲惫,于情于理战止都该长话短说,然后速速退出才是,可他并不想挪屁股,他想看着她,看她安然自若的坐在那,看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这般,他方才撕裂的心因为她的存在得到安慰,甚至修复。

  即便她会埋怨,也无妨。

  “你随身都把防身利器带着?”那把弓就放在她身侧。

  邬深深张开一只眼。这男人好兴致,挑在酣斗后与她闲聊,不知道她明日还要早起吗?

  “孤儿寡母谁都可以来踩你一脚,但是没道理我们就活该被欺不还手,有备无患总不坏,再说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天降横祸?”就像今天。

  她要没这点微末技能,就有被活剐的可能了。

  她从邬家两老那家人那边得到的教训是,这世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呆的,她得硬起来,要不然这一家子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我对不起你。”

  “当坏蛋没智商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自叹倒霉被牵连了。”想当刺客,贸贸然的没打听清楚究竟,以为这个害她受伤的混蛋经常在这里出入,就歇在这儿吗?

  这个后面的主使者要她说还真的没脑袋,搞这种乌龙!

  前一句话战止没听清楚,不过后面那句他可听见了。他一时忍俊不住,下巴很可疑的耸动,欢喜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他一直觉得她值得信赖,还有颗包容、坚韧的心,这会儿更进一步发现,她还拥有女子少有的风趣机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岁月,再也不无聊了吧?

  邬深深被他的笑弄得有些不自在,快绷起脸来了。

  战止见好就收。“所以,你每天抱着弓箭睡觉?”

  他对她的感觉已经失控,一心所系就不言后悔。

  “是又如何?”

  战止忍下心里酸酸涩滩的感觉,忍下去想抚摸她那黑绸般长发的冲动,又忍下被她那白皙柔软圆润饱满的耳垂诱惑着的视线,他叹了一口看得到吃不到的长气。“有我在,你就好好睡吧。”

  君子,大不易。

  邬深深没吱声,心中有些不满。就因为你杵在这,我能睡吗?你要是早早离开我的房间,我早歇下了。

  她轻摇了下头,这尊大神看起来不等她入睡是不会走的,她闭眼,两眼很快黏住,没一会儿困意就上来,她连个哈欠都没打就梦周公去了。

  小几上的油灯烧了小半夜,这时有些不继了,战止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坐在凳子上不出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过来看邬深深。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的地方有两道阴影,身子歪倒在隆起的被子上,像弱柳,可他知道,她有多柔韧坚强。

  战止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枕头上,不经意间看见枕下露出把柄的匕首,他面色变也不变,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仔细不去碰到她的手伤,又掖好被角,随手将匕首往糠枕头里塞了塞,确定不会外露,弹指熄了快要见底的灯火,珍重的再看了眼炕上那熟睡的人儿,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却被厅堂里几双虎视眈眈的眼憋得一口气又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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