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韵律能力作为一种重要的修辞能力
作者:徐 峰
关键词 韵律 图式 诵读 对句
语文写作教学中为人津津乐道的箴言“我手写我口”,其实是存在一些问题的——至少是没有注意到汉语口语和书面语词汇及韵律结构的差异,而韵律能力正是一种重要的修辞能力,是我们理想的语言能力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1 韵律特征与表现
现代语文教学首先是一种语言学习。语言学习自然与这种语言自身的特点密切相关。那么汉语特点究竟有哪些?直接影响到汉语教学的关键点又在哪里呢?
张志公(1962)在总结传统语文教育经验时,曾指出汉语主要有四个特点:(1)语素(morpheme)以单音节的为主。(2)汉语是声调语言。每个音节的主要元音都有一个声调,声调有区别意义的作用。(3)汉语是一种非形态语言。靠语序和辅助词把词组合成更大的语言片段的手段。(4)一个汉字表示一个单音节语素,汉字和汉语相适应。
如果不考虑细节上的差异,我们可将上述四点总结概括为一句话:音节、语素、文字相生相应,形成汉语特有的韵律节奏,贯穿于汉语的语音、语法、语用各个层面,直接影响和制约语言的使用。
韵律节奏是指语音的高低、轻重、徐疾、长短及音色的异同在一定时间内有规律地相间交替回环往复成周期性组合的结果。汉语的节奏由汉语自身的语音特点所决定,在语音链上表现为音顿律、平仄律、声韵律、长短律、快慢律、重轻律和扬抑律七种节奏形式。
音节是汉语音步和语音节奏的基本单位。据《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编,1986)统计,汉语中双音节词占词汇总数的73.6%,还有12%使用灵活的单音节词,也常常搭配组合成双音节短语,由此可见现代汉语词汇有较为明显的双音化倾向,短语组合则以2+2为最自然的韵律形式。
表面看来,韵律仅仅是语音的问题,其实不然。对于现代汉语来说,韵律在汉语词的构成、组词成句以及修辞语用等各个方面都起着重要甚至是决定的作用。
比如同样是三字组,其中的[2+1]式是构词法,如:“电影院、少年宫、教育局”;而[1+2]是构句法,如:“打扑克、谈恋爱、做游戏”。因此,“皮鞋工厂”缩略成词时,“皮鞋厂/皮鞋工”都可以接受,而“皮工厂/鞋工厂”就不成立。
运用汉语遣词造句,常常需要注意音节问题,这是汉语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汉语不少双音词要求其前或其后的词也要是或至少是双音节。如:把握(机会)、给予(奖励)、(性格)坚强、(条件)优越等等。这也表明在汉语中为什么三字格“2+1”和“1+2”的形式往往要受到较多的制约,试比较下面几组词语:
阅读书 驾驶车 伟大人 粮生产 货托运
阅读书籍 驾驶车辆 伟大人物 粮食生产 货物托运
又如“形容词+名词”结构,双音形容词修饰单音名词,大多数加“的”,如“灵巧的手”不说“灵巧手”,“奇怪的梦”不说“奇怪梦”。而单音节形容词修饰双音名词,“的”字以不用为常,比如“黑头发”、“老朋友”就比“黑的头发”、“老的朋友”来得自然。因此,现代汉语语法可以视作是一种韵律语法。
汉语的韵律功能在语用修辞平面上的表现更是随处可见。常见的语音修辞方式有双声、叠韵、平仄、押韵、排偶、回文、反复、顶针等等,这些辞格都必须具备汉语所特有的音顿律、声韵律、或平仄律节奏形式。
历史小说《李白成》有一节被选作中学语文课文,作者姚雪垠给的题目是“虎吼雷鸣马萧萧”。有人认为应该把“虎吼”改为“虎啸”,因为“虎啸”比“虎吼”常用。但作家并不认可:“这里有个声音美学的问题。“啸”、“萧”声韵极近,听着很不响亮。我选用‘虎吼雷鸣马萧萧’就有个使声调响亮的道理。”(吴洁敏、朱宏达,2001:193)
“啸”、“萧”声韵极近,标题中连用三个同音字,单调不说;且“啸”是遥迢韵(ao),由低元音到中元音;“吼”是油求韵(ou),由中元音到高元音,起点要高出一截。再者“虎吼”(huhou)为双声音步,两个韵母也较为接近,具有双声叠韵词同样的音乐美。而“虎啸”(huxiao)两个音节的声韵不同,无声韵律音步节奏。二者相较,这里当然以“虎吼”为佳。
著名作家汪曾祺也提到过这样一个事例,京剧《智取威虎山》里有一句唱词,原来是“迎来春天换人间”,毛泽东改了其中一个字,将“天”改成“色”。除了“色”字更具体外,就语音节律而言,原来全句六个平声字,声音太飘,改用一个声音沉重的仄声“色”字,一下子就扳过来了。
汉语的韵律还是语义的一种重要表达手段,对正确理解语义,培养深化语感有着极为显著的作用。例如:“我们这里有的I是大学生”(短竖“I”,表示语音停顿,下同),是说部分人是大学生;“我们这里有的是I大学生”,是说大学生很多。这里起关键作用的停延,书面上文字无法记录。
又如,“再”可以表示两种不同的重复。一是实在的重复,例:“这个电影太好了,明天再看一遍,怎么样?”二是空缺的重复,如:“票卖完了吗?没关系。我们明天再看好了。”这两种重复,就是通过轻重音的不同来实现的。表示实在的重复,重音只能在“再”或“再”后面的某个音节上,如“明天再看一遍”(“’”表示重音,下同)“明天再’买一双”。表示空缺的重复,重音则一定在“再”之前,如“’明天再看吧”“星期’天再买好了”。
可见韵律不是简单的发音问题,训练发音也不是为了说话好听,修饰言辞。它直接关系到句法的正确与否以及学生的口语和书面表达能力。从韵律的角度看,语音和句法是相互渗透、相互影响以及相互制约的整体。我们的语文教学必须把语音、构词和句法统一起来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与此相关的写作层面,则不能不提“我手写我口”这一影响深远的说法。根据这一观点,似乎写作仅仅是记录口语而已。事实上,口语中可以由轻重音、停顿、音长、语气、旬调等一系列语音手段显示的韵律调配,书面上几乎完全显示不出来。因此,口语和书面语的韵律结构并不完全相同。
有学者通过对单双音节动作动词在不同语体中出现频率的统计发现,书面语色彩越浓,双音节动作动词的出现频率越高,反之,口语色彩越浓,单音节动作动词的出现频率越高。可见,与双音节动作动词相比,单音节动作动词是一种口语词汇,适合于口语语体,尤其是谈话语体。
另一方面,在现代汉语的词汇系统中动词性并列复合词还存在着同义的单音对应形式,如“治疗”有同义单音形式“治”,“治疗疾病”与“治病”意思基本相同;“召开”有同义单音形式“开”,“召开会议”与“开会”意思基本相同。类似的还有“寻找、练习、学习、检查、种植、浇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