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探索新的理论与方法重铸中国修辞学的辉煌
作者:邵敬敏
范畴。可是到了当代,我们发现大量的这类语言现象:很阳光、很青春、很男人、很女人、很中国、很广东……不仅仅范围扩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随着电脑和网络的普及,出现的频率飞速提高,如果再说这些是超常修辞,似乎不合适了,但是就断言这是常规修辞,或者干脆看作语法的正常组合,我们好像也比较难于接受。那么是不是可以把这些语言现象定位于“过渡修辞”,即介于常规修辞与超常修辞之间的品种?这样,我们就建议把修辞分为三种类型:“常规修辞”、“过渡修辞”和“超常修辞”。
第三,必须坚持中国特色。一切引进的理论和方法都必须为我所用。我们要有信心,让修辞学爆发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革命,一句话,对修辞学的整体架构要重新思考,重新构建。这就需要我们大家都来关注中国修辞学的这场革命,尤其是年轻学者更是身负重任。
其实,国外的理论确实有启发性,但是并非完美无缺,尤其对丰富多彩、生命力无比旺盛的当代汉语来说,常常无法适用,也无法解释。比如认知语言学,非常推崇“隐喻”和“转喻”。但是根据中国学者的研究,比喻内部的品种非常多,起码有:明喻、暗喻、借喻、较喻、否喻、缩喻、引喻、博喻、反喻等等。如果只讲隐喻和借喻,显然是不够用的。这样我们才能解释汉语里许多特殊的词语组合。例如:“王老虎”,出现在“王老虎抢亲”里,指的是王天豹,为非作歹,就好像老虎一样凶残,这显然是比喻,是隐喻。现在还有个“李老虎”,指的是足球名将李铁,他的球衣上写着“Li tiger”,自称老虎,也可看作隐喻,表示踢球勇往直前、凶猛无比,像只老虎。还有个“吴老虎”,指的是画家吴文杰,因为擅长画老虎而出名,这是不是“借代”呢?最近因为拍摄华南虎的真假问题,引出了个周正龙,人称“周老虎”,这个老虎就不是比喻周正龙像老虎了,指的是因为周某人跟华南虎事件有关,所以不是隐喻,也不是转喻,而是一种“借代”。至于这样一段话就更费心思了:“华南虎,说白了,是钱老虎,是官老虎。”请问:这个钱跟老虎什么关系?官跟老虎呢?显然,隐喻、转喻,尽管很有用,但是,要全面解释汉语的修辞现象是远远不够的。这就需要我们一起来探索修辞学的理论与研究方法。
再比方“语义指向”理论,在语法学里是一种非常有用的分析方法。这一方法实际上是我们汉语研究者首先发现并且在理论上予以阐述的。但是当我们运用到修辞学研究时,还是可以发展和改造的。因为通常认为语义指向,指的是某个句子成分的语义可能指向句子里或者句子外另外的成分,它有可能超越句子的层次。但是在语言生活中,我们发现语义指向不仅仅如此,还可能指向词语里的语素。比如:很新潮、很专业、很激情。实际上“很”指向的是“新”、“专”、“激”这样的构词成分。不仅如此,语义还可能指向义素,比如:很阳光、很中国、很香港。“很”在语义上指向的是阳光所具有的某些属性,开朗、乐观、积极、向上,而不是指向它的具体的本体意义。
我们还需要进一步问问自己:为什么有的“很+名词”可接受性强,比如:很中国、很美国、很日本。有的就差一点,比如:很德国、很法国、很英国。有的接受度非常低,比如:很挪威、很冰岛、很不丹。我们认为,这跟我们对这些国家的了解程度以及这些国家的属性特点是否突出鲜明有关。可见,我们不但要知道什么可以说,还要知道哪些不大能说,哪些绝对不能说,这里面就大有学问。国外的语言学有研究目标是三个w的说法:WHAT/WHY/HOW,即什么、为什么、怎么办。语法学关心的是前面两条,我们修辞学除了这两条之外,还需要探究这三条:怎么办。就是怎么调整我们的言语策略,预测我们语言的发展趋势。
第四,我们需要极大地关注我们的常规修辞,尤其关注我们的口语交际。对一些习以为常的语言现象进行仔细地分析和研究。比如疑问句,尽管我们已经从语法层面和语用层面做过一些研究,但是还有许多值得深挖的地方。比如“是吗?”这一疑问句,经常出现在句子后面充当“附加问”:“你明天去香港,是吗?”但是我们发现它还可以直接出现在句首。这时,“是吗”的基本功能,不仅仅表示怀疑,还可以表示不相信,甚至于反驳。这就需要结合后续句来考察,需要结合上下文乃至语境来进行分析。例如:
(1)甲:我明天去香港。
乙:是吗?我记得校长叫你去澳门。
(2)钟跃民:咦,袁军,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你怎么连提也不提啦?装糊涂是不是?
袁军:是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是把梦里的事当了真吧?
(3)甲:明天我请客。
乙:是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不仅仅如此,如果说话人无法相信,也无法不相信,就利用“是吗”作为过渡性话语,姑且相信,紧接着就用第二个问句来提问,并以此来证实对方话语的可靠性。例如:
(4)甲:我明天去香港。
乙:是吗?坐飞机啊?
(5)潘玉龙:我加入了一个饭店管理公司!
刘迅:是吗,哪个饭店管理公司?
(6)杜长发憨厚地笑道:“不敢不敢。刚才门口来了个女的找你,长得还行,我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庆眷问:“是吗,谁找我?”
“是吗”还可以作为一个言语标记,其实并不表示怀疑,而是表示赞同。“是吗”在书面上往往不用问号,而是改用逗号,或者惊叹号。例如:
(7)甲:我明天去香港。
乙:是吗?那给我带个礼物来。
(8)你猜怎么着,原价680,我80块就买到了!
是吗!太划算了!
第五,我们尤其要关注新颖的语言变异现象。从1978年以来,特别是1996年以来,信息化、国际化、网络化的步伐加快,汉语的面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史无前例的深刻变化,我们修辞学界必须对此予以高度的重视。
句法的种种结构,实际上起初都是从修辞发展而来的。往往是先有某人使用了某个新的组合,比如:这个男孩子很阳光。别的人看了觉得不错,很有特色,他就会模仿,他也在某个场合里使用了“那个女孩子也很阳光”。你也阳光,我也阳光,用得多了,就会有人觉得不仅仅“阳光”这一名词可以加上“很”,其他一些名词似乎也可以啊,比如:中国、男人、女人、美国、知音、生活、传统、逻辑、散文、淑女、青春、北京、广东、香港、新潮,激情、狗熊、唐僧、猪八戒等。其实,根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形容词系统比较狭窄,而我们需要表达的感情、需要评价的类型太丰富了。这样我们就不得不从名词里去寻找出路。这就逐渐形成一个“形态名词”的系列,而且使用的频率也在逐步增长。当年的名词“土”、“油”、“毒”、“铁”、“光”等实际上就是循这条路子发展为形容词的。开始时当然毫无疑问的是属于修辞学的范围,但是,如果词语固定,次数增加,频率提高,这就意味着,从修辞学的范畴开始进入语法学的范畴。
最近30年改革开放的潮流中,汉语的语言面貌发生了急剧的巨大的变化。我们发现:
(1)形容词开始带宾语,例如:
清洁香港顺从父母坚定信念突出重点 活跃气氛纯洁队伍便宜对方 明确职责缓和矛盾 充实队伍 辛苦父母 健全制度 壮大队伍 丰富生活 密切关系 稀罕那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