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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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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一惊,讶然叫:“公爷,小的这担货全卖了,也赚不了一两四钱银子,这……” 这位公人虽生了一副晚娘面孔,但倒还和气,说:“那是你的事。在下只知按规矩行事。” “公爷,即使按货色课税,也课不了那么多……” “你听清了,蜜饯每斤价银两钱,你的货重七十六,除去六斤畸零不计,以七十斤课税,税额是十取一,另加五十钱文牍费,你自己可以算算对不对。” 银折钱,概以洪武通宝为准,银一分折钱十文,古钱则折三十文。 一两银子,折洪武通宝一千文,也称一贯。一贯有十串,每串一百文,一百文折银一钱,十文为一分。 他倒独一口凉气,沮丧地说:“公爷,门摊税也只有三十取一,这儿……” 公人摇手止住他往下说,冷然造:“这是税课司所下的税例,与我们无关,税例直接下自宁王府,税课司只有遵行。我是为你好,你还是缴了快走吧。我只能告诉你,这处抽份分场是最守法的一处。” 他一咬牙,缴纳税银,取了税凭纳入怀中,愤然挑起担子出栅,口中不住咒骂:“简直是强盗、土匪!” 这是他第一次领教做生意的苦经。 走了两里左右,前面是一条小桥,桥那一端蹲着三名青衣大汉,桥头的树林中,隐约可以看到人影。 三大汉等他踏上桥,方站起迎上,其中之一手中提着一串小笔竹板,笑嘻嘻地说:“老表,辛苦啦!歇歇腿吧。” 他停下步,讶然道:“歇腿,小可要赶路呢?” 一名大汉一手搭住他的扁担头,狞笑着向下一按,说:“别不识好歹,歇下啦!” 他有点恍然,放下担子说:“诸位大哥想必是缉私的公爷了,小可已纳了税,取有税单。”一面说,一面在怀中掏税单。 “免掏了。”大汉谈笑着说,瞥了他一眼又道:“你如果没还税,怎离得开水尾村?我们不是缉私的。” “那……你们……” 大汉将一串竹牌标了杨,问:“老表,你有申字牌吗?” “申字牌?”他愕然问。 “呵呵!看来你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是刚上槽的新手,你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咱们的小竹牌按地支排列,每日更换。” “你们……” “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路吃路。” 他明白了,哦了一声。大汉接着说:“在下不管你做的是什么,对新手咱们客气些,孝敬咱们一两银子,便给你带上了一片竹牌。” “这个…” “有了这块竹牌……” “小可知道,以后不会有人找麻烦了。”他接口。 “不错,不但没有人再找麻烦,西关的税谋司的人,见了你的竹牌,保证不会再课你入城税。” 他确是不甘心,冷冷一笑问:“如若小可没带银子……” “咱们会留下你一些货物。” “如果小可不肯呢?” “你会肯的,不肯才是最愚蠢的人,树林里有咱们的弟兄,即使你能闯过,西关的税课司说不定会没收你的货物,要你坐班房。” “小可有数凭。” “在下可以在你呈交查验时一把撕掉,税课司的人又为何不可?举手之劳嘛,你斗得过他们吗?” 他认了命,掏出一两的小银锭递过愤愤地说:“谢谢。些少孝敬。 尚请笑纳。” 大汉接过银子,给了他一块小竹牌,呵呵大笑道:“别气愤不平,老表,放心,在下不会哭着纳的。竹牌交给税课司的人,预祝你发财,你走吧!”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尝到了委曲求全的苦果。 到了西关税课司,果然竹牌可以挡灾,那位接竹牌的人挺够意思,问清他住在合江镇,善意地劝他绕城而走,不必人城,不然出城时又得缴货物出城税,这趟生意不陪老本才怪。 第二天,他聪明了,不再设摊,以免抽所谓门摊税,干脆挑了担子到码头上去卖。他感到奇怪,如按成本计,两百文一斤,别想有钱可赚。 据他所知,市面上一斤只卖两百四十文,怎不奇怪? 挑着货担,他先到庙市去找介绍他做这种生意的谢老四。谢老四在庙市的右场摆设一座摊位,天色尚早,赶庙市的乡民尚未到来。 他尚未走近,谢老四便欣然地叫:“老表,过来歇歇,早着呢!怎么啦?挑着卖?” 他放下担子,苦笑道:“缴不起门摊税,只好挑着卖了……”他诉苦,将昨天所遭遇的琐事—一说了,最后说:“四哥;你的货大概进得早,没碰上加税的倒霉事,你的货是不是准备提高售价?下次进货价钱又不同了,水涨船高,如照原价卖岂不亏老本?” 谢老四叹口气,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知道前天突然开始增税?不错,货都在涨,不得不提高售价,我准备加一成。” “加一成还不够哪!” “不够也无可奈何,太高了没人要。别人加一成,你多加一分,谁还和你做生意?非垮不可了。” “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做,这……其他同行他们也只加一成?” “是的。 “这……这趟买卖,我可赔定了。那你不打算再进货了?” “当然要进,可不能不做生意吃老本哪!” “可是……” “我会另打门路。今晚上你到我家谈谈,我告诉你怎样逃税,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晚上见。” “好,晚上承教。” “你到何处去卖?” “到码头走走。” “码头,你纳了地盘钱了?”谢老四讶然问。 他笑,说:“我还不知该向谁接头呢,码头大爷是康永和大爷,他这几天不在家,我可不能等他回来再说。” 谢老四不住摇头,说:“不行,老弟,我劝你还是等几天再说,先在庙市做几天生意,反正你已租了门摊,向卫里捕缴门摊税定可通融,如果到码头上去,恐怕有麻烦,不去也罢。” “挑着买卖大概无妨,真被那些爷们找上头来,打打商量想必可行,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挑着担子走了。 他找到一个码头上的两个小混混,陪小心说好话,孝敬上两吊钱,总算顺利地解决了地盘的难题。小混混告诉他,要长久做生意,可去找二爷孙孝宗,不可以直接去找康大爷,康大爷岂有随随便便接见陌生人的。得了两百文孝敬,允许他在码头上贩卖三天,并且答应帮忙在孙二爷前通融,热心地将拜见孙二爷的规矩—一告诉他。 两个小混混很不错,找到为首的同党,要来了一块竹牌,要他挂在货担上,凭这个不起眼的竹牌,果然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辛苦了一天,可惜,三十余斤蜜饯只卖出五六斤,尽管他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公平交易,到底是第一次做小贩,不知行情门路,像这种一个制钱卖一两颗的小生意,能卖出五六斤已是不错啦! 第二天,他不挑了,提了一个大型提篮,到船边兜售,总算不错,这一天卖出十三斤左右。他想:混一段日子再说吧。 为了不致引起注意,他必须潜伏一段时期,待机而动。 可是,明灯在帷,灯光映掩,帷是掩不住光的。他人才出众,雄壮如狮,提着货篮做小贩,更显出他与众不同,码头是非地卧虎藏龙,岂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合该有事,意外的事终于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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