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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他在码头贩卖的第三天,也是小混混允许他做生意的最后一天。

  昨晚,从吉安府来的一艘客船,停泊在码头南端最繁华的码头旁,这艘客船并不大,只能乘载三十二名客人。但这艘船靠岸之后。便有三四名仆役打扮的人上下,有经验的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艘所谓包船,不附载其他客人。舱门一直闭着,中舱的窗帷一直不见拉开。船夫们显得清阑,与其他船的忙碌形成极不调和的对比。

  巴牌时分,艾文慈提着货篮,从北面缓缓而来,逐渐接近了神秘客船左面的一艘中型客船。

  他头戴竹笠,穿褐衫,腰带上挂着钱囊和汗帕,提着口径两尺半的圆形货篮。这种货篮上面有盖,盖可以挂在篮边,内分六格,分别盛了不同种类的货物。下层可盛不少货物,以补充已售出的货品,所以也称贩篮。他走近船头,含笑叫:“上等贡石蜜,甘润蜜梅。送亲佳品,价廉物美……”

  跳板上匆匆奔下一名船夫,似有急事,不耐地挥手叫:“走开走开,别挡路碍事。”

  他让一旁,欠身道:“对不起,老表。”

  船夫横了他一眼,匆匆走了。他踏上跳板,走向舱前。这时,客人不多,船预定明早启程,因此客人须等到午后方前来登船。赣江水险,船禁夜航,午前不离开码头的船,便不会发航了。客船是贩卖土产最理想的地方,有些来不及在镇上采购的客人,便向小贩们卖些士产赠送亲友。一买三两斤并非奇事。最好的主顾是那些娃娃多的中等人家,买得起也少挑剔。

  刚踏上舱面,跳板摇摇,上来了三名雄纠纠的青衣大汉,衣下鼓鼓的,带了短家伙,随在他身后登船。

  他不在意,张口叫:“卖石蜜,甘润蜜梅……”

  声未落,舱内奔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后生,举着半吊钱,笑吟吟地叫:“买蜜梅,买半吊钱蜜梅。”

  一面叫,一面奔近。艾文慈放下贩蓝。蹲下揭开篮盖,笑道:“小弟弟,我用荷叶替你包好。唔!你先尝一颗。”

  小后生蹲下,指手画脚地叫:“咦!有姜糖,我要两片……”

  蓦地,一双大手抓住了小后生的右手向上提。小后生手上拈着一片三分厚的长方形姜糖,刚要往嘴里塞呢!被人提起,讶然抬头看。

  提起小后生的大汉年约四十上下,暴眼大鼻满脸横肉,留了大八字胡,身材壮得橡一条大牯牛,扭头向身后的一名瘦大汉问:“是那臭家伙的孽种吗?相貌相似呢!”

  瘦大汉阴阴一笑,说:“正是,这是第二个孽种,还有一个十岁的丫头。”

  “七爷说能带就带,你带着好了。”壮大汉一面说。一面将小后生向瘦大汉一推。

  瘦大汉伸手接人,小后生却尖叫。

  “哎唷!抓痛我了,你们欺负人,哎……”

  “不许叫,再叫打死你。”瘦大汉翻着死鱼眼叱喝,扬掌作揍人势。

  “啊!爷爷,奶奶,有人打我……”小后生狂叫。

  “啪”一声响,瘦大汉揍了小后生一耳光。小后生丢掉手中的糖和残,放声大哭。

  船上一阵乱,船夫向前涌,客人也纷纷出舱。

  两名船夫奔近,陪笑道:“老表,小孩子不懂事,何必与他计较?请高抬贵手。”

  艾文慈退在一旁,心中不住地叫:“艾文慈哪!不要多管闲事,烦恼皆因强出头,你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壮大汉怪眼一翻,向船夫冷笑道:“老表,你少管闹事,大爷的事体管不得,管了要倒楣。大爷要找关家一门老小七口,叫他们出来见我。”

  “老表你……”船夫皱眉头。

  第三名大汉湾头鼠目,猛地抢前一推发话的船夫,将船夫推得踉跄后退,鼠目扫向围观的客人,冷笑道:“你们这些家伙给三爷我安份些,走开,没有什么好看了,小心掉下去淹死做枉死鬼。”

  壮大汉接口向脸色大变的船夫哼了一声说:“太爷我姓来,名景。

  大爷的大名你大概没听说过,黄龙埠的汪渊源大人你该有过耳闻,大爷奉江大人手示,将关家一门老少带到储潭山下,就借你这艘船好了。”

  船夫们大惊失色,惶然后退。

  黄龙埠,在县北五十里,出产极品釉土,朝廷派有官吏,由浮梁景德镇御器厂的太监直接指挥,监督釉士的开采及运输,每年运送六十船左右,运至景德镇烧造瓷器。

  由朝廷派至各地的太监,称为中官,这些中官由皇帝老爷派遣,谁也怕他们这群废人,即使是一品大员,也怕他们三分,这些生理不正常的入,几乎没有一个好东西。

  汪大人汪渊源,正是派在黄龙埠的中官,这可恶的东西简直不是人,招了一批武艺高强的武师痞棍做保镖,经常到府城来快活,来来去去一大群,甚至还派人鸣锣开道。比知府大人出巡还要神气,还要威风。这家伙每月都要来一两次,已在黄龙阜呆了两年多,每次来都令府城的官民人等叫苦连天,鸡犬不宁。强买强卖小事一件,最令人可恨的是他居然要女人,这恶贼在宫廷学到了正德皇帝的绝活,专找两种女人,处女与寡妇。正德皇帝对这两种女人有特殊的爱好,据说是国贼江彬一手养成皇帝这种嗜好的,带着正德皇帝四出冶游,派人专门抢掳处女与寡妇给皇帝快活。

  赣州府的人对这恶贼恨之入骨,但敢怒而不敢言,因此有闺女的人,早早替女儿找婆家,寡妇则逃至外地藏匿,溜之大吉。但那时一个寡妇想逃至外地,谈何容易?除非在外地有能负担生活的亲友,不然免谈。赣州府谁不知这位恶中官可怕?朱景亮出底细,不但船夫心中叫苦,那些客人更是魂谅落魄,纷纷走避不迭。

  “人都在船上吗?”瘦大汉抓住船夫问。

  “噗通!”船尾有人往水里跳。

  “有人逃走,抓她上来。”朱景向后舱的一群船夫叫。

  “谁不听命,三爷我把你们全带回黄龙阜。”漳头鼠目的大汉向船夫们吼叫。

  邻船的中舱窗帷一晃,有人向外窥视。

  船夫们怎敢不遵,立即跳下三个人,将投水的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姑娘,七手八脚拖上岸来,再往上带。两女已经灌了不少水,叫不出声音,软绵绵地像是闭了气,

  码头上,人声嘈杂,围了上百名老少,一个个低声咒骂,却没有人敢上来出头打抱不平。

  舱内抢出一个老太婆,跪在舱面呼天抢地厉叫:“大老爷,饶了我们,饶……命……哪!”

  朱景大踏步走近,冷笑道:“你大概就是姓关的老虔婆了。你想带了媳妇孙女逃走,逃得了吗?”

  “大老爷……”

  朱景一脚将老太婆踢倒,叱道:“滚回舱里去,滚!”

  “救命哪!救……”老太婆爬在舱面上狂叫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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