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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与君相知之,多需殷殷夏雨雪,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韦明远仍未想起这是谁的声音,可是已被那悱恻缠绵的词境所感动,一心只想找到那吟咏的女子,脚下的步子也快得多了。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声音仿佛就在身边。

  那么轻柔,那么痴情,那么动人心弦。

  韦明远忍不住偏头一望。

  在微弱的光线中,他果然看到一女子。

  不过这女子是以背对着人,所以只能看见窈窕素衣的背影,以及她披散在头上长长的头发。

  这背影都是那么地熟,不过他想不起是谁。

  走到离她五六尺之处,他停下来,不敢莽撞地过去,而心中又极想知道她是谁,停了一下,他只好轻轻地咳了一声。

  女子并没有动,仍是凄楚地吟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系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发如霜……”

  “十年生死……

  千里孤坟!”

  这两句话提醒了他,使他意识到这是泉下。

  那么这女子应是一个死了的人,已经死了的人是谁呢?

  由背影,由声音,他记起这是谁了。

  一时万千情绪,都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大声叫道:“湄妹!”

  女子回过身来,果然是萧湄。

  她的脸依然是那样的娟秀。

  她的一切依然那样的动人……

  韦明远激动的道:“湄妹!十年生死两茫茫,想不到我还能看见你……”

  萧湄的样子先是一阵惊诧,继而泪下如雨,颤着声音道:“明远!真的是你,我只道永远见不到你了……”

  她伸开双手,期待着,期待着。

  期待着投到韦明远的怀抱!

  韦明远与她一样的激动,望着她的双手,毫无犹豫地扑了过去。

  突然的身际又飘过一个声音。

  “明远!希望你能安全地回来,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分道远,直到长风沙……否则,我只有追随你到泉下了。”

  这声音太熟悉了,不待分辨,就能确定是杜素琼的声音。

  这声音也唤起他的迷悯,立刻他意识到身在何处。

  毫无犹豫地屈肘,吐掌!

  “轰!”

  一道红蒙蒙的光华直朝萧湄的身上涌去。

  “轰!轰!轰!”

  无数光华向四周涌去。

  “太阳神抓”发出至刚无匹的威力。

  四周的情势立刻改变了。

  黑暗全消,断壁残垣中映进了白雪的光芒。

  这铁青色使他悚然心惊,少林的涤尘大师就是死于这上面。

  那是中人无救的腐尸阴毒。

  韦明远深呼一口气,却禁不住心中猛烈的跳动,只有毫未之差,他就会与涤尘大师一般地死去。

  文抄侯衣衫狼狈地站在不远之处,脸上是一片从容,却也掩不住惊奇与失望。

  寂然良久,他才寒着嗓子道:“韦明远!算你命长,我简直难以相信你能及时醒觉……”

  韦明远的脸上泛起怒色,沉声叫道:“文抄侯!你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来对付我,要不是……”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怔住了。

  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何以杜素琼的声音会在那时出现在耳际。

  文抄侯瞪着他,希望他能说出那答案,可是韦明远只道:“要不是我命不该绝,我险些就中了你的毒计。”

  文抄侯仍是盯着他道:“姓韦的!告诉我,你究竟用什么方法躲过我九阴迷神大法?”

  韦明远沉吟了一下道:“我什么方法也没用,只是突然地警觉过来,如若你一定想知道,只能算是天意了,天意使你这种邪道毒计不逞。”

  文抄侯摇首道:“我不信,先前那具行路的枯骨,已能将你的心志迷惑了一点,后来……”

  韦明远点头道:“不错!你这种方法果然厉害,那两具枯骨的谈话的确使我失去了戒意,自然而然地进入你所布置的情境,只是后来我何以惊醒,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所以我说是天意,我从不说谎,这一点你该相信。”

  文抄侯大喝一声,口中鲜血直吐,使他的脸色更为苍白,猛然地扑了过来,两只枯瘦的长臂,直朝他的面上抓去。

  韦明远左手一格,右手由肘下翻出

  “咚”

  一掌印实在胸膛上,不过未用全力,只打得文抄侯跌倒在地上,口中鲜血不住地又往外吐。

  韦明远走上去,屈指在他肋下一点,这一指并非杀他,却是替他止住了胸间翻腾的气血。

  文抄侯咳了一阵,将口中的残血吐出,厉声道:“姓韦的!你为什么不杀我?”

  韦明远凛然道:“以前我能放过你,现在自然也不杀你。”

  文抄侯叫道:“你现在不杀我必有后悔之时,将来我必不饶你。”

  韦明远朗然一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谈,不过我不会后悔,即使你将来杀死我,我也不会后悔今日放过你之举。”

  文抄侯在地上爬起来,切齿道:“姓韦的,你不必故意市恩,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中,我绝不会学你这种虚情假意的大方……”

  韦明远仍是含笑道:“我不管你如何想法,不过我不杀你绝不是为了市思。”

  文抄侯一怔道:“那为什么?”

  韦明远庄然道:“我厌透了厮杀,从前我杀过许多人,除了白冲天及我的杀父仇人之外,没有一次出手是我本愿的,所以我能放手时,我尽量控制我自己。”

  文抄侯呆了一下,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韦明远听任他离去,毫无一丝阻拦之意。

  文抄侯走出十几步又回头说道:“假若你能闯过以后的三关,则一年之后丈人峰头,你会多一个敌手。”

  韦明远点头道:“很好,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文抄侯道:“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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