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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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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玉道:“是的!我另外还觅得能人,不过他骄傲,非要等你打尽天下无敌手之际,他才肯出头对付你。” 韦明远冷笑一声道:“那你在天龙总坛下毒,半途向山主等人投书是何用意?” 胡子玉道:“那是给你一点警告,只要你今天能生离此地,不等你回程,我立可设法解除那些毒!” 韦明远默然一下道:“出乎尔,反乎尔,我相信你早先并不是如此计划的。” 胡子玉笑道:“不错,可是看了你方才的气度,我宁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打击你。” 韦明远道:“说要亲手杀我,可是你的计划仍不免因人成事。” 胡子玉神秘地一笑道:“一年后的事情很难说,到那时候你自然分晓,过去我或许说了许多空话,但是今后我发誓言出必行。” 韦明远不信地道:“我不怀疑你的改变,可是我不相信一年之后你会有那么大的进展?” 胡子玉一笑道:“我……” 刚说了一个“我”字,他立刻止口不语,韦明远被弄得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胡子玉压低了声音道:“我自会有办法,我相信你,所以我能这么告诉你,可是我无法再说下去了。” 韦明远不解道:“为什么?” 胡子玉的声音放得更低,然后方道:“我已有了计划,但是不能宣布,阁下屡膺异遇,很少是靠着苦修……” 韦明远笑道:“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想动……” 胡子玉脸色突变,大声道:“住口!我相信你,所以对你直言无隐,你怎么……” 韦明远道:“此地除你之外,别无他人,你怕些什么?” 胡子玉道:“此地也许无人,但是一件事若是变成了语言就不能算是秘密,你一生中做过许多事,但是有哪一件你敢说是绝对秘密!” 韦明远想了一下不禁悚然,压低声音道:“老谋深算,我不得不佩服你,虽然我不齿你的计划,可是我仍衷心希望你成功。” 胡子玉低声道:“谢谢你,今生我能以你为仇,当是莫大之荣事……” 二人再不说话,在默默的行进中,这两个不共戴大的仇人竟有惺惺相借之意。 在一片黑暗的屋子前,胡子玉站定了身子道:“入门就是幽冥路,老夫只能伴送到此为止。” 韦明远望着那扇深闭的大门豪笑道:“我出身幽冥谷,闯过黄泉路,现在又要走幽冥路,看来这一生倒是与鬼有缘。” 胡子玉却正经地道:“你最好小心点,我虽然是四神帮中护法,这四人也由我负责拉拢,可是对他们此刻的能耐,我恐怕还不如你清楚,这里面的布置除了文抄侯外,谁都不清楚 话语未毕,门中传出文抄侯阴阴的声音道:“胡老四,你假用我们名义的那笔账还没算,现在倒又吃里扒外了。” 胡子玉嘿嘿干笑道:“文老弟,胡某本不该在此时扯腿。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现在正式辞去四神帮护法之职,麻烦你转告别人一声吧。” 说完又对韦明远道:“你多加小心了,但愿在丈人峰头,你我还有相逢之日。” 语毕返身在雪地上飘然而去,文抄候在门内急叫道:“胡老四!等一下……” 可是胡子玉已经听不见了,韦明远目送着他拐着一只铁脚,在雪地上飞跃而逝,不禁在神秘莫测中又带着一丝惆怅。 文抄侯在室内恨恨的骂了两声,又对韦明远道:“鬼门关内香烛已俱,幽冥路上慰鬼歌起,阁下还等什么?” 韦明远在惆怅中回味过来,豪声地一笑道:“重门深闭。在下虽有求死之心,却还没有心急得破门而入。” 文抄侯阴笑道:“这倒有理,阁下生非常人,死为异鬼,我理当遣鬼卒相迎!” 语音一落,那两扇门呀的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韦明远望过去,只见一片乌黑,惟觉阴冷之气扑人,他虽已至寒暑不侵的境界,却不禁隐隐感到寒意。 提神凝气,单手比在胸前,一步跨了进去,背后的门自动地闭了起来,将他关在无际的黑暗里。 韦明远心中了无怯意,提声朗吟道:“人道泉下黑,身历信不虚,愿得夜明珠,毫光烛九幽! 吟声方罢,身畔忽有一个枯涩的声音接着吟:“泉下苦无珠,磷火导君游……” 韦明远吃了一惊,忙朝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两具白骨,枯瘦的手中各持着一盏绿幽幽的烛炬,那炬身是用人的胚骨所制,顶上放出微弱的光芒。 这景象虽然有些怖人,韦明远却因从前已见过多次,丝毫不觉恐惧,笑道:“二位大概是引路的鬼使了?” 左边那具白骨将头点了一下,仍以前那种枯涩的声音道:“昔为青楼女,红烛呼庐娱行客!”右边的白骨接着道:“今作黄泉使,青磷火鬼引归人!”韦明远听罢微微一笑,带点怒意朝暗中道:“文抄侯!你不该命两个妓女来迎接我。” 文抄候没有回答,左边的那具白骨却接道:“娼妓并不可耻,市身市笑不市心,生前粉红,死后枯骨,贵为天子,富甲王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到头来还不是与我们一样!” 韦明远听了倒觉得颇为有理,遂一笑道:“如此倒是我失礼了,就烦二位带路吧!” 那两具白骨遂开始移动,在前慢慢走着,走路的姿势却是楚楚有姿,想来她们生前,确曾颠倒过不少章台王孙,走马纨裤,韦明远微有一点感慨,可是他并没有放弃戒意与惊觉,在微弱的光亮引导下,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韦明远倒觉得有些不耐,出声又道:“还要走多久才到尽头?” 前面的一具白骨答道:“不晓得,泉下的路是很长的,也许永远不会有尽头。” 韦明远一皱眉头道:‘那我们就永远这样走下去吗?” 枯骨道:“不晓得,泉下是很寂寞的。” 虽是答非所问,却给了韦明远许多感触,回首往事,不禁唏嘘。 走着走着,忽然在黑暗中传来一种模糊的声音,韦明远倾耳听去,却又不甚清楚,忍不住又道:“这是什么声音?” 枯骨道:“心有所思则耳有所闻,这只有你自己才会明白。” 韦明远道:“我听不清楚,也不明白。” 枯骨道:“泉下惟心神相通之人,才能互相感应,你专心听去,自然会清楚明白。” 韦明远心不由主地凝神听去,果然略略有些明白了。这是一个女子的慢声低吟,声间倒是颇为熟悉,隐约可辨: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客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低离离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韦明远听罢心中暗忖道:“这是思妇怨诗,不知是在哪儿……” 正想之间,那声音又响,这次仿佛更近了一点。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见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 韦明远又忖道:“这声音颇为熟悉,这词意尤为缠绵,但不知是谁家女子……” 就在他一心去探索这个问题,竟忘了身在何处,此来是为了什么…… 前面两具引路的枯骨亦不知何时隐去,可是此刻周围竟微微有些亮光,虽是暗昏昏不辨东西,却能看见前面的路。 因此韦明远仍在不断地向前走着。 那吟咏之声更清楚了,仿佛就在不远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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