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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吴丁香道:“我们还未编好故事啊!”

  李益杖着几分酒意,忽然大胆地道:“既然形势如此,那么你就算是我的情人好了。”

  吴丁香怔一下,道:“你对庄中下人,也须这样说,才瞒得过别人耳目。”

  李益道:“可是咱们却分卧两个房间,下人们一看便知,说也没用。”

  吴丁香考虑一下,道:“那么我们就同居一室好了,只不知这样做了,对你将来会不会发生问题,例如你的双亲,你的妻子……”

  李益道:“我的妻子尚未过门,不但管不了这许多,而且我听说她性情温柔,气量宽大,相信我即使真的置妾,她亦不会怎样。”

  他停歇一下,又道:“至于家父母,早就有意替我先行纳妾了,因为我的妻子还有一年多孝服才除,双亲大人生怕没有人在身边服侍我……”

  吴丁香道:“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她心中已有预感,晓得这件事,必会弄假成真,问题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她替李益斟满了酒杯,道:“你为我多方设法,增添了不少麻烦。但愿他日我有机会报答你……”

  李益笑一笑,眼见她玉颊上染了红晕,微有酒意,十分抚媚动人,心中不觉泛起痴恋之意,付道:“此情此景,日后只不知可能复得?”

  吴丁香又替他斟满了一杯酒,柔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呀?”

  李益不答,迳自吟道:“翠袖殷劝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无低杨弃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吴丁香除了精通武功之外。还妙解音律,箫艺高妙无比,连带也涉猎过诗词之类。因此,她一听而知这是晏几道的“鹧鸪天”。她一向也很欣赏这位曾是宰相公子、后来落魄而又多才的作品。

  是以随着李益的吟声,也摇头摆脑起来。

  而且,当李益停歇之后,她马上就以娇脆悦耳的声音,接续将此词的半阕,抑扬有致地吟诵出来。

  在银烛之下,温暖舒适的房间中,尽管外面月黑风高,他们却享受着一种难得的清福。

  吴丁香的声音,袅袅的传入李益耳中。

  他不必留心聆听,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每一个字,那是“从别后,亿想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胜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李益既陶醉在这缠绵的词意中,又神往于吴丁香娇艳的容颜和悦耳的声音中,但觉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这等佳趣。

  吴丁香接着又吟诵了几首著名的小令,使得这间房内,充满旖旎风雅的韵事。

  她忽然若有所觉地侧耳倾听了一下,随即起身取壶,替李益加满了酒杯。这时他们凑得很近,吴丁香悄声道:“外面有人。”

  李益已沉醉在她的风情中,尤其这刻香泽微度,双方的面孔,几乎都要碰上了。是以他根本不晓得她在说什么,一味欣赏她的美态,随口应道:“是么?”

  吴丁香道:“当然是真的啦!”

  她又斟满了酒杯,但仍不缩回去。

  李益完全表错了情,以为她乃是给他一个主动的机会。当下借着酒意,增长色胆,速即伸手抱住她的纤腰。

  吴丁香一身武功,何等高明,若是使出内劲,李益就算把吃奶之力都用上,也没有法子使她移动分毫。”

  但正因为她发现外面有人,一来为了不让外人窥见自己懂得武功。二来为了他们已约定藉口,那便是他们须得装做一对情人。三来她的芳心,本来也没有多少拒绝这位俊逸公子之意。

  因这种种缘故,她只好顺势向他身上倒去,顿时被李益抱个结实。

  李益的目光,热烈地注视着她,面庞渐渐微低,向她的香唇吻去。

  吴丁香碍于有人在外面窥视,心中很不自在。但形势也迫得她不能推开他,只好任他吻在唇上。

  这个年轻公子,另有一种男性魅力,又与彭春深、高青云等不同。吴丁香已有充分的经验,使她能欣赏得到此中的乐趣,以及辨别不同的风味,因此,她心中一迷忽,便已深醉在其中,忘了窗外有人之事。

  他们这一吻,只不过刚刚开始,窗外便传来叩敲之声,把他们分开了。

  李益讶疑地向窗门望去,当然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当下大声问道:“谁呀?”

  李益双手仍然不肯松开,因此吴丁香还是坐在他的怀中。

  他们在对方回答前的一刹那,忽然都想到敲窗之人,可能是高青云,是以心头大为震动,于是不约而同地一齐急速地分开了。

  窗外之人应道:“老衲寒木,公子可还记得?”

  李益一怔,道:“原来是胡伯伯……”

  他向吴丁香递了一个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的眼色,接着道:“胡伯伯可是有事见教?”

  胡伯伯道:“老衲希望进房与公子谈一谈。”

  李益看来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走去开门。

  只见一个老和尚走进来,虽然双眉已灰白,但脚下甚是轻健。

  吴丁香初时对这个老憎,满怀敌意,因为他在这个当儿敲门,自然来意不善。然而这一见面,但觉这个老和尚不但面目慈祥,并且有一股很斯文潇洒的风度,使人生出可亲可敬之心。

  他入屋之后,向吴丁香打个问讯,道:“老衲法号寒木,只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吴丁香说了姓名,李益已端了一把椅子过来,给他落坐,同时补充介绍道:“胡伯伯是家父的好友,相交数十截,直到出家之后,仍然时想过从。”

  寒木老憎道:“老衲深夜敲窗之举,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还望你们见谅。”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打量吴丁香,从头到脚,毫不遗漏,几乎把吴丁香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寒木老僧接着倚老卖老地指指椅子,道:“李益你坐下,咱们好说话。”

  李益如言坐好,道:“胡伯伯有何指教?”

  吴丁香斟了一杯酒,双手捧到老和尚面前,道:“大师请喝一怀。”

  寒木摇头道:“这酒色两项,出家人早已戒了。”

  李益道:“胡伯伯名满天下,持戒精严,每当开坛说法,不知有多少硕儒名宦,都赶来拜聆……”

  他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吴丁香听的。

  寒木笑一笑,道:“听起来很可怕,是不?”

  吴丁香顿首道:“虽然与别人无干,可是在一块儿之时,总会感到拘否不安。”

  寒木道:“其实老衲并不是很严肃之人,但我坚持一点,那就是必须照自己认为是‘对’的途径去做,换言之,如果心中觉得这件有点不对,那就须得有勇气毅然拒绝去做。”

  吴丁香道:“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很难呢!”

  寒木道:“那得看是什公性质的事,如果是为别人做。就容易得多,如果是为自己,而又与爱俗有关的,就很困难了。”

  他显然借机点出了题目,也暗示他之所以敲窗而入,便因为他认为李益与吴丁香的行为不对,是以现身阻止。

  吴丁香为之大感兴趣,道:“寒木大师,你可不能要求天下之人,都跟出家人一样吧?”

  寒木道:“当然不啦!天地之间,万物殊态,若是通通一个样子,还有什么趣味。”

  李益笑道:“胡伯伯,你们出家人,也讲‘趣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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