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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忖道:“她不但十分美貌,而且文武全才,可想不到她的婚姻,竟是这么坎坷,叫人扼腕不已……”

  吴丁香忽然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李益支吾道:“没……没什么……”

  吴丁香道:“你可是想到,像我这么一个女人,必定很可怕,对不对?”

  李益讶道:“为什么可怕?”

  吴丁香道:“因为我想得太多,也很敢想,同时懂得武功,这些本事岂不教人害怕?”

  李益道:“我倒没有想到这方面。”

  吴丁香道:“那你在想什么呢?”

  李益呐呐道:“我刚才在想的是……是……”

  他终是不好意思说出,是以吞吞吐吐,一时又想不出用什么谎话搪塞一下,不觉把脸都胀红了。

  吴丁香平静地道:“假如是会使人难受的话,不说也罢,我也不会怪你。”

  这一记栽脏手法,迫得李益不说也不行啦!不然的话,岂不是承认他刚才脑子中的念头,竟是见不得人的。

  “唉!在下早先是想,以姑娘你的才慧,又藻丽质天生,若然娶得为妻,真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可是据说你的婚事似乎不甚如意,是以在下既感不解,亦为姑娘抱屈……”

  吴丁香听了,心中大为受用,同时对这个文弱书生,也生出“知己”之感。

  她被他勾起了心事,不禁低头叹一口气,意态幽凄,令人十分生怜。

  李益忙道:“姑娘请勿过责,在下并非故意多管姑娘之事,只是……”

  吴丁香道:“别说啦!我只怨自己命苦而已。”

  李益可就不敢作声了,他小心地驾着车子,走了一程,耳中听得吴丁香低嗟轻叹之声,心绪不觉为之大乱。

  他默然忖道:“自古以来,都说红颜薄命,我直到如今,才真正领略得到这句话,竟是包含着多么深沉的悲哀。这也可以为此证明吴丁香的确是十分美貌,才能令我如此同情于她……”

  他念头转处,忽发奇想,自己问自己道:“嫁给我,而且可以从此获致幸福,我敢不敢娶她呢?”

  这个问题顿时使他头昏脑胀起来,原来是他马上就想到父母的想法,戚族的意见,以及自己能不能令她幸福?怎么样的生活,才算是幸福?”

  这等情况,并非行军布阵,有固定的敌人可供着力。而且从未涉及情感之事,总是可大可小,身在局中之人,必是陷入“治丝益劳”的窘境中,只有越想越糊涂,没有弄得明白的一天。

  因此李益更加闷声不响,静寂的晚间,只有马匹的蹄声和车轮的声音。

  又走了一程,前面已隐约看见灯光。

  李益才道:“那就是了。”

  吴丁香看了一眼,道:“这段路荒僻得紧,你以后记着别在夜间孤身到这儿来。”

  李益讶道:“我怕什么?”

  吴丁香淡淡道:“这等情形,最多宵小剪径之徒。你是千金之子,犯不着冒险。”

  李益道:“这话甚是,在下定当铭记。”

  不久,马车已到了庄院大门。

  李益敲了一阵,里面有人高声询问,及至听得是公子来到,连忙点起灯笼出来,几名壮丁,牵马拉车,把他们拥入庄去。

  乡间的农庄,别有风味,尤其是他们赶了一段夜路,到了此地,特别有温暖舒适之感。

  庄中管事之人,迅即遵命收拾好两个房间。可是他们都不觉流露出诧异的神情。因为公子带了这么美丽的少妇,夜行而至,即居然不是与她同宿一室,这是一段怎么样的关系,谁也猜不出来。

  李益吩咐庄中之人,不得向外提到吴丁香之事,众人心中更感到纳闷。

  李吴二人本应各自归寝,早点休息,以便在天明以前起来赶返城中。可是他们都没有睡意,不想上床。

  因此,他们在灯下对酌,遣此长夜。

  谈了一阵,彼此渐渐增加了解,并且由于不少兴趣相投,是以十分融洽,谈得更津津有味起来。

  吴丁香不是平常女子,是以他们之间的称谓,很快就达到互呼名字的地步。

  李益突然记起一事,道:“对了,你说咱们明天在车上交谈之时,务必制造一段故事,使窃听之人,误以为真不会对咱们再予注意,只不知咱们捏造一段什么故事才好呢?”

  吴丁香沉吟一下,道:“我们之间的情形,最能令人深信不疑的,便是在男女关系上做题目。”

  李益道:“我没有关系,只不知会不会影响你的将来?”

  他的体贴使吴丁香十分感激,道:“不妨事,除此之外,实在很难编造得出什么藉口了。”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也许不知道我处身在非常严重的危险中,只要江湖中人,发现我的真正面目。不出五日,我就会被人杀死。”

  李益骇了一跳,道:“那么你最好躲起来。”

  吴丁香道:“我能在这儿躲一辈子么?”

  李益道:“这又有何不可?”

  吴丁香笑一下,道:“不行,就算我愿意,这儿仍然太危险了。因为一来太接近洛阳。二来我独住此庄,消息传出,免不了有歹徒打主意,很容易闹出事来,以致泄漏消息。”

  李益摇首道:“然则将来你有何打算?你一个妇道人家,又长得如此美貌,不论走到那儿,这等危险总是存在的呀?你虽精通武功,可是你又不可随便出手……”

  吴丁香道:“我的出处不外两途,一是削发出家,遁入空门,从此与世俗水远断绝。另一是择人而嫁……”

  李益道:“削发出家不是坏事,不过你如不是因信仰而出家,那就无殊不投身地狱了。至于第二途,倒是可行之法。”

  吴丁香道:“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出家才是稳妥的办法,试想我如今还能够选择怎样的人去嫁呢?”

  李益道:“以你的才貌,不必忧虑这一点。”

  吴丁香道:“你错了,我认为与其嫁与我不能爱他之人,倒不如忍受寂寞。如果定要选择理想之人,对方一定具有优越条件,我又配不上人家了。”

  李益道:“也许在下可以为你留心,只不知你心目中,如何才是理想之人?”

  吴丁香抿嘴浅笑,道:“我也不知道。”

  李益诚恳地道:“我了解你目下的心情,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普通的人,你自然看不上眼。可是,像高兄那等雄骏之士,在下亦的确没有法子为你介绍,这一点你当必亦能明白,如是文人,那就好办得多了。”

  吴丁香摇头道:“文人不行。”

  李益颔首道:“当然,像你这等巾幅英雄,自是不会喜欢文弱书生。”

  吴丁香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文人要受俗礼所拘,对某些方面,必定十分计较,试想岂能成功?”

  李益道:“原来你并不是嫌弃读书人文弱无用。”

  吴丁香笑道:“我又不是找人为我打架,何须限定会武之人?”

  李益专心地寻思起来,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之人。

  吴丁香突然道:“其实我并不自视太高,只要我能喜欢之人。纵然作他的滕妾,也没有关系。”

  李益马上喜欢地道:“那就行啦!我可以为你选取风流倜傥之人。”

  吴丁香摇头道:“暂时不谈这个,好不好?”

  李益道:“好,好,谈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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