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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想及方才中毒那幕,心有余悸,不知向展天从哪学来这门功夫,凝眼瞧向他手掌,虽有点青,却未像方才那般青,倒是有点像淤血,至于指甲早已褪了血红,转为淡淡紫白,哪还像方才要命的血红?然而他中指那段少了一截的指甲可假不了,更加让银河相信他练了这门毒功。

  银河搜寻着记忆,想勾出百年前有关索命红娘的事迹,却也一直无法想起她如何将此毒功流落武林,又被向展天所获得。

  想着,想着,忽然他觉得有人逼近,转眼瞧去。

  向展文手拿一瓶药物,推着轮椅一步步转滑而来,他恳求道:“容我替哥哥治伤可好?”

  银河瞧瞧他,该是同情心使然,已点头:“你治吧!”

  横出身子,让向展文过去,自己找块空地已打坐起来。这些天奔波也够他劳累,趁此时休息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向展文不懂武功,说是治伤,也只不过将瓶中药丸喂人向展天口中而已。喂服完毕,目光已转向闭目打坐的银河,眼中流露出几许兴奋和好奇,随即一闪而逝。

  他默默地瞧着银河,见他满脸腮胡,几乎将脸庞给掩去,但那深而浓的眉头,高挺耸拔的鼻尖,隐隐泛出英气,那股气息,就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会爆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魔力。

  他瞧了又瞧,银河老早已知道他在瞧自己,只是他瞧的实在太久,心头警惕油然而生,也张眼瞄往向展文,目光谈不上犀利,他实在不愿对一个残缺之人施予眼色。

  尽管如此,也把向展文瞧得脸红。他急忙道:“对不起,您英气过人,在下不禁流连……”

  银河见无异样,又把眼皮阖上,反正眼睛长在他脸上,他爱瞧谁就瞧谁,谁也管不着。

  向展文见他没反应,心神定了不少,沉静半晌,又问:“大侠你跟鹰神是何关系?……”

  银河睁眼瞧他,随后又闭上,似已懒得回答。

  “我记得双鹰盟除了鹰神一家人,并无其他人……”

  “大侠你方才所用的那招……我是说你用以震断我哥哥手中扇刀的那功夫可叫做‘蟠龙一气’?否则又是何种功夫?……”

  “大侠……您是属于何门何派?……”

  向展文有意无意地隔一段时间即问一些问题,可惜银河好像老僧入定,一句话也未回答,问得他甚是没趣。

  从正午直到深夜,银河一动未动,倒是问累的向展文给哥哥加上毯子之后已回房休息。

  此时银河才睁开眼睛,心想这位弟弟倒是有心人,从白天打探到晚上,也不嫌累?

  他瞧向周遭守卫,自嘲似的露了露笑意,从口袋抓出了硬的杠子头,一口口啃食它,慢慢磨咬着,倒有一股面香传来,在大漠十数年,他早已习惯以此果腹。

  直到第二天午时,霸英堂当家向封侯和老二焦三绝、老三童震山才跟着黑面如来风尘仆仆赶来。

  向封侯年约六旬,身材魁梧而有点发胖,头发灰白而稀疏,本是国字脸,此时也因发胖而变成较圆脸形,不见腮胡,只是两条灰白眉毛要比常人长约四五分,神情仍算祥和。

  焦三绝年龄和向封侯差不多,身材则矮了七寸,也瘦了许多,不过他仍是一头黑发,留有短髭,倒有点文人风范,一手三绝剑更是天下少有敌手。

  童震山较为年轻,五十上下,身材更壮,有若一头蛮牛,和黑面如来一样是个光头,一身横练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看似有点憨相,却粗中有细,只是脾气较为暴躁。

  方进入分堂,童震山声如洪雷已大吼:“何人胆敢动霸英堂,看老夫如何踩扁你!”

  声音未落,他已发现走廊正立身而起的银河,哈哈狂笑,人也扑将过去。

  “三堂主……”

  向封侯、焦三绝异口同声想阻止,却已过慢,只好快步掠前以拦人。

  岂知银河似也不愿弱了威风,见及来人如小山般撞来,立即迎掌推去。他见来人用的全是硬功,自己也不必多耍花招,一掌已推向童震山。

  轰然一响,童震山没想到银河功力如此之高,已被震飞,倒飞而退。

  这一接触,不但童震山吃惊,连向封侯和焦三绝也愣在当场。

  普天之下想一招震退童震山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十个,而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两人心头一凛,若处理不好,恐怕霸英堂将有劫难了。

  焦三绝之所谓三绝,除了三绝剑和医术之外,另一项则为绝智,霸英堂之所以屹立江湖数十年不倒,要属他运筹帷幄的功劳最大。当机立断,他立即出手迎敌,想试出来者身份,以便有所对策。

  刺出短剑,三归一,一连三,剑连剑,绵延不断尽将银河裹入剑影中。

  银河但觉剑锋逼人,不甚好惹,躲闪数招后,猝然抽出短刀,凌空蹿起,引带焦三绝剑势上飞,随即又刺出七七四十九刀,刀刀点向三把剑尖,就在最后一刀刺出之际,银河短刀已出手,直如流光泻电,撞得短剑偏飞,空门已露。

  银河又将短刀吸回,捣向两把短剑,只见得火光乍闪,叮叮锵锵,两人身形先是被剑光火光包围,随后炸开。

  只闻得焦三绝一阵惊叫:“流光幻影剑法?!”

  焦三绝飘落地面,惊讶地瞧着还在空中飘浮,慢慢落下的银河,心情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他立即又追问:“流光剑仙是你什么人?!”

  银河飘落地面,呼吸有点加速,和焦三绝这种武林高手过招,不劳点心力那是骗人的。他淡淡道:“流光剑仙和我相差近三百年,他会是我的什么人?”

  焦三绝一愣,传言三百年前有位剑仙,能使剑化成流光,杀人于百丈开外,而他只杀了当时几名魔头,就如流光般消失。有人说他已退隐山林,有人说他已得道成仙,就如流光般消逝无踪,是以好事者才取个流光剑仙外号来加强绘声绘影效果。

  虽是传说,但当时几名魔头的死却是千真万确,而且全是一剑穿过眉心,连血痕都不留,那只有在极快的的剑法——像光电一样快速,一闪之下通过脑袋,才能让血液来不及渗出就已死亡。

  不错,这是三百年前似有似无的传言,和银河可能搭不上关系,但是方才银河所用招式,简直和流光一无两样,那又作何解释?

  “我是说你可得到流光剑仙遗留凡间的秘笈或是……其他有关东西……”

  银河冷道:“武功始之人们所创,流光剑法不也是流光剑仙所创,你的三绝剑不也是溶合了武当两仪剑法,峨嵋太清剑法,和慕容七剑,天台绝命刀所创出来的?”

  焦三绝没想到这个隐藏内心数十年的秘密,却被银河一口道破,心头更是惊骇,此人是谁?竟然知道自己武功来历?

  愈是惊心,他外表愈是冷静:“你是谁?既然非流光剑仙的剑招,方才你用的又可是‘流光幻影’?”

  银河冷道:“我的招式一向没名没姓,只知道用来迎敌,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焦三绝心知问不出名堂,以自己武功,恐怕很难取胜,又想不出当今武林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年轻高手。心头一乱,不禁瞧往向封侯及刚从地面滚爬起来,满脸怒容的童震山。

  向封侯也以询问眼光投往焦三绝,他知道焦三绝一向比他足智多谋,有了他的意见,自己处理事情自是容易多了,然而这次他却难得瞧见焦三绝露出如此迷惘眼神。

  两人思绪未定,童震山再次往前扑,大吼:“你想打俺?那是梦想,俺就是不怕打!”

  根本不闪不避,大摇大摆撞了过去。

  银河也不含糊,左手推往童震山撞来的脑袋,旋即又倒推出去。

  童震山是掉往地面,他却哈哈大笑:“你上当了。”借着反弹力道,又如皮球般弹了回来,不知多少高手栽在他这招上头。

  银河倒也中了计,没想到这人还练了一身棉花体,可反弹力道,而且力道推得愈大,反弹更快速,自己方才用劲不小。被他这么一弹,又在惊诧中,腰际被抱个正着,眼看童震山双手业已扣起,真力如千山百岳涌来,逼得他脸腮泛红,不得已,他猛吸真气,又用上了蟠龙一气,肚皮一鼓,硬是将童震山双手给震落。

  童震山但觉手臂疼痛,唉叫两声,赶忙跳开。

  银河额头冒汗,足踝也陷入地面三寸,显然用去不少真力。

  这绝活焦三绝可瞧得很清楚,惊诧道:“蟠龙一气?蟠龙真人是你什么人?”

  银河冷道:“这并不重要,你们该知道我的来意!”

  他实在不愿意把时间耗在口舌上。

  此时厅门已现出向展文,他瞧往焦三绝,说道:“二叔,他是为双鹰盟鹰神银海而来,他两餐都吃杠子头,衣衫装扮也不像中原武林的人。”

  说这些,无非是想帮助焦三绝猜出银河来历。

  焦三绝被他提醒,果然特别注意银河打扮,暗自说道:“杠子头……非中原装扮……难道会是关外大汉……这跟鹰神银海有何干系?……双鹰盟……双鹰,一只鹰神,那另外一只呢?……”

  想至此,复又瞧往银河,脸色不由大变:“你就是战神银河?!”

  此语一出,不只是焦三绝脸色大变,连向封候、向展文、童震山也都怔愣地瞧着这位关外人人闻风丧胆的绝顶高手。

  尤其是向展文更是喃喃不能自制:“怎么会?怎么会,双鹰盟怎么会多了这只鹰?……”

  银河淡然道:“不错,我叫银河!你们不该惹我双鹰盟,我双鹰盟与你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向当家你也忍了数十年,为何在此老年才发了失心疯,拦人财路,断人后根,这对你并没多大好处。”

  向封侯脸色铁青:“我向封侯岂会断人后根?!这岂是我向封侯的为人?”

  混迹江湖数十年,向封侯虽然未做到侠义满天下,却也守住一个“义”字,是以霸英堂才能屹立北六省,直到现在仍能相安无事。这些传言银河并非不知,只是线索一直朝着霸英堂,他不得不做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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