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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傅小翎道:“谁气我打我也好,谁骂我没出息也好,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不能没有她,不然我会死。”

  傅夫人神情再震,进而心神为之震颤,她绝没想到,她的儿子会中魔这么深。她相信她的儿子说的是心里的话,否则他绝不会,也绝不敢当着她这么说。她忍不住叫道:“小翎……”

  傅小翎木然道:“您说的,您要帮我截住他们。”

  傅夫人道:“小翎,难道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傅小翎道:“听进去了,都听进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傅夫人好为难,刚说的那句话,无非是为安慰爱子,只要爱子听得进她说的那番话,一定会谅解他们这为人父母者的苦衷,尤其是她这个做娘的,只要爱子听得进她说的那番话,—定会看破看开。哪知……她现在才知道,爱子中魔太深了,正如爱子所说,这或许是孽,不是他欠无垢的,就是无垢欠她的。

  傅夫人她也知道,一个人一旦中魔太深,的的确确无法自拔,不管是谁都一样,就连古来的大英雄、大豪杰,甚至于就连神仙也难免。—旦这一关无法看破,屈结于心,越结越大,到最后不免含恨而殁,绝难瞑目。她知道,她绝对知道。她也绝对知道,爱子不是危言耸听,不是吓她。怎么办?—个是郭家的燕侠,一个是她的爱子,她的亲骨肉,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旁的事,包括以往她碰到的任何事,只因为早年她久郭家的那份情,她都可以,也都该迁就郭家,维护燕侠。

  而现在—旦面临生与死,她可能失去这个儿子的抉择,她就不能不犹豫,不能不有所抉择了。尽管,这—刻她心疼如刀割,甚至于锥心刺骨。她犹豫,只是在心里犹豫,表面上看,纵有犹豫,不过是一瞬间事,然后,她点了头,天知道,她这个头点得有多艰难,她道:“好,咱们走!”

  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只这四个字,可是表情一直木然的傅小翎,脸上突然泛起了抽搐,赤红的双目之中,也突然涌现了泪光,望着傅夫人,又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似乎又说不出口。

  母子连心,傅夫人知道爱子想说什么,她心里又—阵震颤,又一阵疼:“不要说什么了,你知道娘的心就好,走吧!”

  傅小翎没再说什么,或许,他想说的,因为心里的激动,根本就无法说出口。母子俩走了,傅夫人伸皓腕,拉着爱子的手,两个身影,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母子俩的身影刚消失不见,这个地方,也就是母子俩适才站立处,如飞射落五条人影,赫然是傅侯跟四护卫。

  傅侯的脸色煞白,白得怕人,凤目赤红,红得也怕人,前后没有多少工夫,也没有怎么动手拼斗,可是这时候看,他似乎神情疲乏,虚弱很多。尽管如此,他眉宇间煞威,眼射自一双凤目,冷电似的威棱,依然慑人,依然能寒人胆。

  四护卫往地上看了一眼,然后恭谨躬身:“禀侯爷,夫人跟贝子爷,刚才在这儿。”只听傅侯低沉一句:“走!”一声“走”,一前四后五条人影又自腾空而起,向着傅夫人跟傅小翎母子俩逝去方向,飞射而去。


  第二十章

  燕侠既带着无垢走,自然是要回“南海”!

  从“北京城”回“南海”,有两种走法,一是先赶早,到了“广东”再上船;一是走水路,那就是得尽快早上船。

  先赶早,这条旱路还好追赶。要是走水路,尽早上船,从“天津卫”往下,可上躺的地方太多了,那就未必好追,好找了。

  燕侠要走的,是水路。

  他倒不是怕什么,而是他觉得陆路没什么可看的,此刻心情愉快,神采飞扬,他要带无垢早一点饱览海上风光!

  他走的是“天津卫”,要上船出海,没有一个地方比“天津卫”更近的了。虽然,“天津船帮”早有当年已经撤人海上了,但是郭家在每一个水旱码头都留的有人、有船。“南海”郭家纵横七海,郭家主人又胸怀大志,每水旱码头没人没船还行?

  “天津卫”离“北京城”不过两百四十里,以燕侠跟无垢的脚程,不过顿饭工夫,“天津卫”也就在望了。也就在这“天津卫”在望的时候,燕侠跟无垢还看见了别的,什么别的?人!看见人有什么稀罕,官道不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哪儿看不见人?但是,人与人不同。这么长—条官道,空荡,寂静,目力所及,看不见行人,这本就有占不寻常。

  而就在这不寻常的情形下,官道上并肩站着两个人,只两个人,两个黑衣人,佩着长剑的黑衣人。

  大内秘密侍卫,“血滴子”!燕侠从没有把“血滴子”看在里过,可是此刻看见“血滴子”他不能不震动!他知道了,傅侯那边是一回事,大内那边又是一回事,也就是说,傅侯那方面,或许已经罢手了,但是大内那方面还没有罢手。

  当然,那也可能是双管齐下,互为呼应,不管怎么说,他跟无垢还没有脱离被缉捕,是不会错的。同时,他也知道,看见的,官道上只有这么两个,其实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个。对付他郭燕侠,只这么两个“血滴子”是绝不够的!他怎么办?绕着躲了?郭家没有躲这一说!何况绕道并不—定躲得过!他犹豫都没犹豫,脚下也没顿一顿,径直向前走去。

  当然,他看见了站在官道上的两个“血滴子”,无垢也看见了,只听无垢轻声叫道:“你……”这一声,不知道是提醒燕侠,还是阻拦燕侠。无垢没再说话,她性情柔顺,既打算作郭家妇,当然是该听夫婿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认识的日子虽不长,相聚更少,但是她了解燕侠,甚至于了解每一个郭家人。在不该退让的时候,郭家人是绝不会退让的。

  很显然的,两个佩剑黑衣人这时候也看见了燕侠跟无垢。并没有怕他们看见,他们焉有看不见的道理?

  只见两上佩黑衣人目光一凝,冷电也似四道投射过来,只一眼,脸色微变,双双腾疾掠,一个起落射落在面前丈余处,左边广名立扬断喝:“站住!”

  燕侠跟无垢停住了。

  左边一个佩剑黑衣人立又说道:“大内侍卫,奉命辑捕一男一女,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燕侠淡然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郭燕侠,她就是无垢。”

  两名佩剑黑衣服人目中冷电暴射,铮然一声,两把长剑齐出鞘,与此同时,左边十余丈外一片树林里,四条矫捷人影破林而,飞掠而至。又是四名黑衣人。先前发话那名佩剑黑衣人长剑一指燕侠、无垢,道:“他们就是缉上谕的钦犯。”

  铮然连声,刚到的四名佩剑黑衣人长剑也出了鞘。

  先前发话那名佩剑黑衣人道:“你产是束手擒,还是要我们动手?”

  燕侠淡然道:“郭家不没有束手就擒的人。”

  六名佩剑黑衣人剑齐举,就要出于。

  燕侠抬手一拦道:“等一等,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先前发话那名佩剑黑衣人冷叱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燕侠道:“你们是傅侯的人,还是纪刚的人?”

  那名佩剑黑衣人道:“大内侍卫是皇家的人。”

  燕侠道:“我当然知道,我是说是谁把你们派在这儿的?”

  那名佩剑黑衣人冷然道:“这你不配问,跟你没有相干。”

  燕侠道:“当然有,傅侯刚在‘西山’我们也刚从‘西山’来……”

  那名佩剑黑衣人道:“但是贝勒爷如今却在这一带。”

  燕侠道:“那是纪刚了,只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往这儿来?”

  那名佩剑黑衣人道:“你有机会当面问贝勒。”

  “他又怎么知道,往这儿来的必是两个,而不是一个,甚至一个也来不了?”

  “这你也有机会当面问贝勒。”

  燕侠淡然一笑:“不管怎么说,我对纪刚要刮目相看了……”

  那名佩剑黑衣人道:“你的话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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