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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已经快二更天了,店家善财难舍,不肯放人,而凌鹤也是老实人,未付清欠帐也绝不离开,所以店门都上了一半,帐房和小二呵欠连连地守着,真正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丝毫不肯放松。

  而在此同时,此镇西南角处的磨石胡同内,来了一位大人物,至少,在本镇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黄天爵从不到磨石胡同来,这儿鸡屎鸭粪的,有碍他的身分,都是“白菜心”苏锦自后门到黄宅去。

  所以苏锦可以放心大胆地找乐子,打野食。

  现在,在这四合院的正屋左边明间内,两人都几乎半裸着饮酒。娄大年三十七八,四十不到,只穿了一条短裤,苏锦穿的是亵衣,坐在娄大年的怀中。

  金七是娄大年的腿子,娄大年当总管弄了不少的钱,对金七出手颇大方,现在金七在厢房自斟自饮。

  苏锦本是娄大年的旧相好,也就是六朝金粉之地,秦淮河上的名妓,后经娄大年介绍给黄天爵,只说是个少寡妇。

  所以娄、黄的奸情始终未断。

  “哎哟!大年……你这是猴急什么?”苏锦在他怀中“咯咯”荡笑着,身子摇摆不已。

  “苏锦,黄天爵已是不惑之年,他还行吗?”

  “人家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五千两入了你的口袋。至于说还行不行嘛,嗨!还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时,在厢房中独酌的金七干了一杯酒,喃喃地道:“俗语说,烈女怕缠,骚女怕闲……”

  他忽然发现一个影子兀立在墙壁上,几乎凭这个只有半身的影子就可猜到来人是谁了。

  他站起来还未回身,一只手已按在他的右肩上,低沉着嗓音,道:“这女人够骚的,对不?”

  金七微微颤栗着,道:“黄爷,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为娄大年把风对不?”

  “是……是的……娄总管之命不敢违抗。”

  “他们多久了?要说实话,听到没有?”

  “是……是的,黄爷……苏锦本是金陵的名妓,也是娄总管的老相好,来此之后,两人没有断过……”黄天爵手上一加劲,金七的脸由红而紫,眼球突出……。

  娄大年已听到微声,推开苏锦正要穿衣服,门外巳传来冷峻的声音,道:“娄总管……”

  娄大年立刻放弃穿衣,自床头上抓起他的双笔,道:“黄天爵,我敢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有后台。”

  “是什么人物?”

  “就是黄府今天所接待的贵宾。”

  黄天爵面色微变,道:“吹得离谱了吧?”

  “你当然不信,你如果相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黄天爵一字一字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诌乱扯……”娄大年似知不免,趁黄天爵还没亮出兵刃来就攻了上去。

  可是黄天爵到此地步还不亮兵刃,自有他的可恃之处,就凭双掌在交织的双笔光浪中进退自如。甚至那女人想溜,他一脚跺去,墙是薄了些,人竟把墙砸了个大洞。

  徒手对双笔,两个人五十招内尚能维持平手,这正是黄天爵迟迟不肯亮兵刃的原因。

  黄昔年是西北道上的煞星,娄是百粤方面的巨贼,所以他们之间只有利害关系,却没有宾主之情和主仆之义。

  百招之后,娄大年中了一掌,黄天爵也中了一笔,只是中掌和中笔都不轻松,黄天爵左肩骨碎裂,娄大年的胁骨断了两根。

  他们几乎知道会有什么结局了。

  当两人各自又中了一掌一笔时,这内间门外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鬼魅似的兀立在竹帘之外。

  由于灯早已熄灭,最初两人都不知道来者是谁,过了盏茶工夫,他们似都隐隐看出,这正是他们的主人。

  娄大年喘着道:“主上救我……”

  黄天爵也道:“请主上主持公道……”

  帘外的人“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似要冷眼旁观他们的结局,但在他们二人,想法可就不同了,以为主上要看看谁行谁不行?于是两人浴血力搏,直到一笔戮入黄天爵的小腹上,黄的一掌击中了娄的背后心,两人摇晃一阵倒地,那人还站在帘外。

  “原来如……如此……”黄天爵望着帘外道:“这叫做鸟尽弓藏……”

  帘外人道:“鸟虽未尽,弓已不堪再用……”

  黄天爵切齿道:“你这个释伽的罪人!”

  只见此人在帘外抽手出袖,单掌微翻,竹帘纹风未动,黄天爵却“咯”地一声,口中射出一道血箭。

  娄大年一直未出声,甚至还想继续不出声装死,帘外的人并未厚彼薄此,也虚空赏了他一掌,掉头而去。

  在此同时,江涵匆匆赶回闻香楼,时已二更天,店家正埋怨不已。江涵一进门就嚷嚷道:“掌柜的……掌柜的呢?”

  帐房施施然步出柜台道:“贵客有什么事?”

  “你看这个够不够饭钱?”“啪”地一声,一个小金元宝丢在桌上,而凌鹤本要抱怨几回,乍见小元宝,又不禁佩服他的鬼门道。虽是表亲,出手还挺阔绰呢!

  “这……这当然够……当然够,还要找银子给您哩……”

  帐房拿起小元宝掂了一阵,又舔了一阵道:“我这就找钱……在下以为二位有什么要事,仍要在此会面,也没置词,早知是手头不方便,在下……”

  “得,得哩!你快找钱吧!马后炮谁都会放。”

  两人出了店门,凌鹤道:“江兄的表亲果然是地方上的富有之家,不过你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我真为你担心。”

  “担心什么?凌兄你真是!区区一两金子,真是小事一段。他本要给我五两,哼!只怪我表舅刚讨了个二房,外姓人嘛.善财难舍,我听得清清楚楚,表舅妈说:‘哟……我说长贵……又不是什么近亲,出手就是一两黄金,还嫌少啊!几百杆搭不上的表亲,可真是不知穷人辛苦哦!’凌兄,你看,这娘们进门才不过一年左右……”

  “江兄,妇道人家,钱是看得重些,不过一两金子,的确也不是小数呀!现在我们该找个客栈过夜了。”

  “好歹明天要赶路,当然要找客栈了。”

  小江对此镇似乎很熟,转过街角直往东走,镇口一家客钱还没上门板。小江要了最后的一个房间,两人稍事漱洗就上床睡了。

  大约四更左右,凌鹤突然被屋后的交谈声惊醒了。

  “就在这儿?”是个中年人的口音。

  “没有错。”一个年轻人道:“我一直盯到这家客栈门外,甚至在他们决定要这最后面一个房间时才离开的。”

  另一个年轻人道:“可别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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