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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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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你也是知道的。”我说:“我办不到,正如你也绝不能再陪着我一样。” 回到开罗的路途当中,我一再沈思,在那些痛苦的瞬间,我究竟想什么。站在沙漠巨像前,我在已认清却没有表白的思绪。 对我来说,她早已失去了,失去好多年了。在我走出房间下楼时,在我为尼克的永别而黯然魂销时,当我看到她在等着我时,我就彻底大悟了。 好些年以前,在城堡的地穴里,其实以某种形式来说,她已明确表达了意向。她曾表示不可能付出我想要她付出的东西;她无意做的事,我根本不能勉强她;最糟糕的一点是,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任何东西。 她之会请求我一起去,乃是因为她觉得有这个义务,还有觉得我可怜、可悲,或许也是原因;然而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之身。 我们回到城里,她陪伴着我,但是却一言不发。 我的心情越沈越低了,沉默着,发楞着,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迹象即明显又恐怖,她将要告别了,而我束手无策。什么时候我会尽失理性?什么时候我会无法控制放声大哭? 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点亮小屋的灯火,屋里的五颜六色猛袭着我。波斯地毯上繁花似锦缤纷细致,编织的帐篷闪耀着百万亮晶晶小小镜片,笼子里振翅拍击鸟儿的鲜艳羽毛,在在淹没了我。 我四处寻找罗杰可能寄到的信件,却什么也找不到。我骤然大怒,他早该来信对,我非了解巴黎的情况不可。大怒过后,我又惊惶失措六神无主。 “法国到底该死的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咕咕嚷嚷:“我得出去找找其它欧洲旅客,找英国人最好,他们消息最灵通,不管到哪里,印度茶和《伦敦时报》总随身携带。” 看她静静站在那里,简直令我七窍生烟。就好像房间有什么会发生,那种慌乱、紧张和预期心期;正如在地穴时,阿曼德说他的长故事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事会发生,只不过她要永远于我分手,她将永远溜进时光隧道,而我们彼此再也找不到对方。 “该死!”我说:“我在等信呀!”没有仆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返家。我想派人去雇请音乐家来家里,我饱啖一顿,身上暖和有劲,我告诉自己,我想好好跳舞。 她突然打破自己的沈寂,开始蓄意在室内大步走动。出乎意料的,她迳向庭院走出去。 我注视她蹲在小池塘旁,在那里,她掀起两块铺地的砖头,取出一个小包,刷刷包上的灰,带过来递给我。 就在她交给我之前,我已经知道那是罗杰的来信。这封信早在我们到尼罗河上游之前,就已送达,她竟把信藏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大怒咆哮着。一手抓过小包,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怒目而视,我恨她,从来没这么恨过;即使在最自我中心的孩童时期,我之恨她也不如现在剧烈。 “你为什么把信藏起来?”我气冲冲问道。 “因为我想再要一次机会。”她低语着,她的下巴抖着,下也在哆嗦,我还看见血红的眼泪。“然而即使没有这封信——”她接着说:“你也已经做了决定。” 我拿起信,撕开小包。信滑了出来,包在一起的还有折好的英文剪报。打开信,我的手抖个不停。 “先生,此刻你一定已经知道,七月十四日那天,巴黎的暴民攻进巴斯底监狱。整个城市已陷入大混乱。法国各地暴动此起彼落。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试图联络你的家人,期盼能尽量让他们安全离开国内,但是终于徒劳无功。 总算在星期一,我接到消息说,农家于佃户全起来反抗侯爵于你们家人。你的兄长、嫂子和侄子侄女,还有任何想防卫古堡的人,在真正劫掠开始前,已悉数遇害。只有你的父亲逃脱出来。 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在围困期间掩护着他,后来又送他到海岸。就在今天,他已抵达纽奥良城,法国先前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请求你去帮助他,他身在异地,举目无亲,悲痛难忍,他至盼你能去见他。” 信上还有一些,诸如道歉啦,保证啦,特别啦……等等不合情理的话。 我把信放在桌上,我瞪着木头,瞪着油灯映照的火光。 “别去找他!”她说。 在沈寂中,她的声音显得微细而又毫无意义,反倒沈寂本身,却有如巨吼。 “别去找他——”她又说了一次。眼泪流下来,她的脸好像小丑斑纹涂彩,另外两条小红溪,犹从眼眸流出。 “出去——”我低声说。声音逐渐消失却又猛然变高:“滚出去——”语声似仍回响不停,一直到我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叫:“滚出去!” 我做了一个有关家人的梦。 我们彼此拥在一起,连穿着天鹅绒衣服的卡布瑞也在。古堡被焚烧得一片焦黑,所有我送回家去的珍品不是烧熔了,就是早已化成灰烬。到头来,有什么不化成尘土呢?有一句老话不就是说什么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吗? 没关系,我已经回家了;而去把家人全变成吸血鬼。所以我们这一家,狄赖柯特之家乃是吸血鬼之家!大家全是白森森的美人,就连襁褓婴儿,躺在摇篮里,站在旁边的妈妈不是喂他喝奶,而是喂他尾巴蠕动的老鼠呢! 我们又说又笑又吻,一起穿过灰烬。我白森森的哥哥,他们白森森的夫人,加上白森森的小鬼们,嘻嘻哈哈的在谈猎杀于受害者。我失明的父亲——他像极圣经上描述的人物,突然站起来大叫: “我看得见了!” 我大哥手臂环着我,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衣服,他看上去十分潇,我从未觉得他这么好看过。吸血鬼的血液使得他的脸显得瘦削,表情却充满了灵性。 “你能回来施用幽冥法术,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他开心的大笑。 “幽冥法术,老天,幽冥法术!”他的太太在一旁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你——”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全死翘翘了!” 房子已经空了。 大型皮箱已先交运,船在两晚之后就离开亚历山大港口。在船上,身为侯爵之子是必须衣着考究的。我随身将只拿一个手提箱,当然还有小提琴更须随身携带。 卡布瑞站在花园的拱门旁,穿着白棉长衫,显得玲珑有致,帽子下的头发散垂披肩。 长发披肩,那是为我如此吗? 我更加黯然神伤,对所有失去的,死去的未死的之思慕意念,如浪潮冲击过来。 潮来潮去,只有沈落的感觉钉牢着;世事如梦,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小舟能不在海上随波逐流吗? 她的闪亮长发不正是一串金雨吗?当你凝视深爱之人,想起古老诗句的描绘,你能不赞叹诗的描述合情合理、维妙维肖吗?是的,她真是可爱,棱角分明的脸庞,爱憎分明的樱。 “母亲,你对我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安详的说,这个房子毕竟是文明世界!书桌、灯、椅子还在;所有颜色亮丽的鸟儿全送走了,大概都在市集拍卖吧。灰色非洲鹦鹉据说可以活得像人一般老;而尼克却只英年三十! “你需要从我这里拿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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