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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她邀我跟她一起去尼罗河上游,我想等信,想打听英国旅客的消息;不过我还是同意了,毕竟,她肯邀我为伴是相当稀奇的事,她并非对我漠不关心呀!

  为了逗我高兴,她会穿上干爽亚麻白外套,外加利落马裤,她也会好好梳刷漂亮的长发。

  然而,这一切都不再引我赞赏,我在往下沈,我自己已感觉得到;我梦游一般,在世界漂游浮沈。

  好像即自然而又合理,在我的周遭,我可以看到几千年来不变的风景,好像画家在皇家大墓陵的墙上作画一样;月光下的棕榈树,看起来和几千年前的人所看到的相同,农人在河边提水,在河边洗牛,于古老的往昔又有什么区别?

  世界已改朝换代,我见到的景象却千古不变。

  马瑞斯也曾站在这个沙岸边吗?

  我们漫游在伦西斯巨大寺院,被千千万万刻在墙上的小画所吸引,我不断想起欧塞里,但是小小形影却全是陌生面孔。我们在陆克索遗址逡巡,星空下一起躺在小舟,在河面上飘荡。

  回到开罗的路上,我们来到宏伟,大约七十尺高的巨大曼侬雕像。卡布瑞热烈又激动的低语着,告诉我罗马皇帝曾经来到此地,特别来瞻仰这些巨像,正如我们现在瞻仰一样。

  “凯撒大帝时代,他们就已经是古老神奇了。”骑着骆驼穿过凉凉的砂砾上,她这么说着。

  风吹刮着,在白天,感觉却舒服多了,不像夜晚时那么可怕。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巨大石头雕像,衬托着深蓝的天空。两座巨像的脸已被风吹蚀,尽管如此,看起来他们仍在瞪视远方,无言的见证着不断流逝的时光,他们的沉默使我感到悲哀苍凉,也使我感到惶恐不安。

  正如站在金字塔前一样,我神妙的感觉一无二致,古代的神只,古代的玄秘,这一切均令我不寒而栗。只是如今的雕像,已成为失去脸的哨兵?还是广无边际的统治者?

  “马瑞斯——”我喃喃自语:“你看过这些吗?我们之间,有谁能忍受如此漫长孤寂岁月?”

  卡布瑞叫醒我的慌惚出神,她想从骆驼身上下来,到达雕像前剩下的路程,她拟步而去。我当然愿意,只是我对顽固的骆驼,尚不知如何应付,也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它跪下身来。

  卡布瑞全做到了。她留下它们在一旁等候,我们便一起走在沙上。

  “跟我一起去非洲,一起进入大丛林吧。”她说着,她的脸色严肃,声音却出奇的温柔。

  我半响没有回到。她的态度有些让我紧张,至少我应该要紧张对。

  我应该听到声音的,清晰有如清晨传来的地狱钟声。

  我绝无意走进非洲的大丛林,她也明白我的心意。我焦急的在等着罗杰传来家人的音讯;此外,我一心计划去探寻东方的城市,一心想漫游印度、中国,再到日本去。

  “我了解你所选择的生存方式——”她说:“对你所追求不屈不扰的毅力,已渐能激赏,你一定明白这一点。”

  “我也不妨对你说相同的话。”我的口气隐含苦涩。

  她停了下来。

  据我忖测,我们已抵达最靠近观看巨像的地方;手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我测量他们。但是我已经叹为观止。头顶上的天空是无限的穹苍,脚底下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天上的星星灿烂亮丽,无可计数,更是千秋万载日又一日的闪照着。

  “黎斯特——”她说得很慢,似是在字斟句酌:“我请你试一试,只要一次就好,如我一样的方式,在世界上遨游。”

  盈盈的月亮照耀着她,只是帽子将她娇小菱角分明的脸遮住了。

  “忘记开罗的房子——”她突然说,声音随而降低,好像想说的事太重要,语调非沈稳不可。“放弃你所有衣物,你视为珍爱的,让你于文明攸关的东西全部抛弃。跟我到南边,穿越河流进入非洲,以我的方式跟我一块儿旅行。”

  我仍然不作一声,心激烈的跳跃着。

  她屏息低语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探访非洲的秘密土着部落,世界上还没有人知悉者;我们可以一起空手于狮子鳄鱼搏斗;我们还有可能一起发现尼罗河的起源。

  我全身抖索,好像夜晚骤然刮起呼啸的狂风,而我却无处可避。

  你是在说,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你将永远离开我,是不是呢。

  抬头仰望这些恐怖的巨像,我想我开口说道:“看来时间终于到了。”

  所以,这就是她于我亲近结伴的原因,这就是她做许多小事取悦我的原因,这也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的原因。这已经于尼克永远离去一事无关,她心中想的原是另一个长相别离。

  她摇摇头,好像只是在跟自己密谈,在跟自己讨论如何再继续下去。用轻嘘之声,她对我描述热带夜晚的热,比这里的热来得潮湿却甜美。

  “跟我一起吧,黎斯特。”她说:“白天,我睡在沙堆里;夜晚,我有如展翅,就像真正能飞一般;我不需要名字,也当留下脚印。我想走变亚洲每个小角落。对我杀戮的那些人而言,我将不啻是一位女神呢!”

  她靠近我,伸手攀着我的肩膀,嘴轻吻我的脸颊。我看到帽沿下的一双美目,深深地闪耀着光辉,月光在她的嘴上抹上一层薄霜。

  我听到自己唏嘘叹息,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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