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湖北青年女作家创作一瞥

作者:吴道毅




  上世纪末期以来,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后,以70后、80后生人为主体的湖北青年女作家强势崛起,成为一道亮丽的文学风景线。姚鄂梅、王芸、苏瓷瓷、童喜喜、王君等一批青年女作家先后在《人民文学》、《收获》、《当代》、《山花》、《大家》、《芙蓉》、《花城》、《长江文艺》、《芳草》等国内大型文学期刊发表各种小说作品,许多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连续转载,或一再入选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令人刮目相看。尤为可贵的是,这些女作家在写作中一致地高扬女性意识,充分发挥女作家自身女性书写的写作优势,结合时代发展潮流,把关注女性生存命运、探讨女性的人生价值作为自觉的写作使命,并取得了可观的创作实绩。对她们来说,女性叙事不仅是她们文学创作的主体组成部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们的创作个性、写作视角与审美取向,表现出不可忽略的时代价值与文学意义。
  
  一、女性人生价值的高扬
  
  在湖北青年女作家的写作中,首先值得关注的是一批高扬女性人生价值的作品。这批作品主要取材于当下社会转型期低层女性的生活,表现这些低层女性在遭遇人生挫折与不幸时坚韧不拔的生活勇气,赞美这些女性为了实现人生的价值所做出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她们关爱他人、服务社会的可贵奉献与牺牲精神,给人一种感奋的力量。在这批作品中,我们不但能够感受到女作家们所释放出来的炽热创作情怀,特别是对低层人民的温情与关怀,而且能够从作品人物身上获取一种强悍的生活信念。正因为如此,这些作品也称得上湖北青年女作家最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
  在我看来,70后女作家王芸是高扬女性人生价值的最具代表性的湖北青年女作家。王芸的创作横跨散文与小说两大领域,散文成就已是不菲。但相对她充满灵性或江南水韵的散文写作,王芸的小说所带给读者的却是异常强大的生活穿透力与精神震憾力。王芸的小说总是执意于从低层人物身上发掘出一种不平凡的精神,在当下的低层叙事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她写男性的作品如此,写女性的作品更是如此。在某种意义上,王芸早期描写男性生活、表现雄强精神、并跻身“2003年中国年度最佳短篇小说”的《日近黄昏》(《小说选刊》2003年第11期),为她的整个小说确立了一种积极的价值座标点与健朗的叙事或情感基调。这篇小说中基层派出所老警察老全战胜肝癌、坚守岗位不肯退居二线、最后勇于与持枪歹徒搏斗乃至以身殉职的故事,所凸显的不仅仅是人民警察高度负责的岗位责任意识或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永不姑息邪恶的优秀品质,而且是一种面对生活挫折与灾难不屈不挠、以致战胜人生磨难的人生信念。王芸接下来表现女性生活的中篇小说《黑色的蚯蚓》(《人民文学》2006年第11期)和《虞兮虞兮》(《芳草》2006年第3期)正好延续或进一步强化了《日近黄昏》的价值取向。所不同的是,这两部作品由男性书写转入了女性书写,因此具有了鲜明的女性性别意识。《黑色的蚯蚓》能在《人民文学》这样国家最高级别的文学期刊上发表,无疑要归结于作品所具有的创作力度。作品主人公樊松子是一位开出租车的司机,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十四年前,樊松子所在的纺织厂倒闭,樊松子主动迎接再次就业的考验,在学习驾驶技术、取得驾照后,依靠下岗补贴与贷款购买了出租车,由此成为一位优秀的女出租车司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她平静地度过十四年、人生步入中年之后,她的人生再次遭遇到严重的危机。原先恩爱的丈夫随着职位提升情感外移,二人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夫妻关系名存实亡,离婚迫在眉睫。尤为致命的是,她刚刚从部队转业并参加工作的儿子成成,她相依为命的独生儿子,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丧生,樊松子的精神一下陷入到崩溃的边缘。但作为一名性格坚强、曾经战胜过生活磨难的女性,樊松子痛定思痛之后,很快做出了再次迎击人生灾难的选择。她决定重新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来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尽管这将是一场新的严峻的挑战——因为她即将超过生育年龄。为此,她不卑不亢地向丈夫提出了人工授精的请求,也冷静地接受了肇事者、成成上司的赔款,在医院忍受了取环、清宫等一系列令常人难以承受的折磨与痛苦。经过多番艰苦的努力,也因为母性的神奇力量,樊松子最终创造了奇迹——新的生命孕育成功。新生命的来临也意味着樊松子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向了新生,甚至丈夫也为她的精神所感化,对她回心转意。“就像断成两截的蚯蚓,痛过之后,再活出两倍的生命。”小说中这一精彩描述,正是作品的点睛之笔,也是樊松子超越人生苦难、与命运抗争、重获新生的形象写照。尽管樊松子的丈夫最终受到第三者报复,被一场大火吞没,樊松子又一次遭遇人生的灾难,但历经人生磨难的她必定会变得更加坚强。小说的故事未必完全符合生活的逻辑,但它所折射出来的女性在人生挫折与灾难面前那种超乎寻常的勇气与精神,却足以令人信服。表现在樊松子身上的女性自主意识与坚韧的精神品质,也足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虞兮虞兮》在一定意义上称得上《黑色的蚯蚓》的姊妹篇。与樊松子一样,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余熙也是一名下岗女工,但与前者不同的是,余熙的丈夫早早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她为此不得不早早就独自承担起赡养公婆与哺育儿子的重任,经济的拮据也让她为失窃几十元生活费而倍感痛惜。对余熙来说,生活注定是那么的艰辛,就像在挤公汽时无法摆脱周围人们呼出的浊气。但面对生活的不幸,余熙同样选择了坚强与积极的应对。在婆婆的支持下,她将临街的房子改造成一家馄饨店,顺利地实现了再就业,并以自己的勤劳、智慧与对顾客的热情将生意打理得十分红火,以致她本人被顾客誉为“虞姬”,受到与西楚霸王项羽的美丽妃子虞姬相提并论的殊荣。为了让上学的儿子不受别人欺负,或者说让其有一个“爸爸”,她接受了好友朱贝丽为她介绍的男友、工商局办公室主任李兴泉的爱情。孰料李兴泉不但脚踩两只船,背地里与朱贝丽偷情,而且让她感染了不洁的性病。好在生活早已教会了余熙处变不惊,无论面临怎样的生活变故,余熙都不会放弃生活本身。对她来说,人生的海洋中不可能没有风浪,重要的是自己不会被这风浪淹没。相形之下,朱贝丽那种浮华的人生,特别是她被男友宋某骗财骗色的惨重后果,则不过是为余熙的人生提供了反面的参照。
  在80后女作家苏瓷瓷的短篇小说《李丽妮,快跑》(《花城》2006年第2期)中,我们也能找到王芸这样的价值取向。作品主人公李丽妮是一家精神病院的护士,善于跑步是她的一个特点。但李丽妮给读者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她大胆抗拒某些僵化医疗管理体制的叛逆品质。精神病管理制度松散,医护人员责任意识淡薄,常常出现人为的医疗事故。一个与李丽妮同样善跑的女精神病人王某,就因受到护士们粗暴捆绑和粗心护理,一条秀腿几近残废。尤为糟糕的是,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与评上先进,医院还强行决定将王某退回民政部门撒手不管。也许是对王某的惺惺相惜,更多的是出于一个护士起码的职业道德与人的良知,李丽妮坚持向院方负责人承认自己的失职,并要求对王某的腿进行及时、果断的救治。然而权力体制的强大宣布了李丽妮个人微弱力量的失败。李丽妮于是背起王某迅速地逃离这个不管精神病死活或者说草菅人命的精神病院。通过这些生活画面,作品拷问了当下的医疗体制,同时也拷问正常人的理性,特别是拷问作为精神病治疗者的医护人员的良知。李丽妮背着病人奔跑,恰恰体现了对责任与良知的守护,我想这也许正是这篇略显单薄的小说能够进入200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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